作者:七月的野望
好像歌舞伎町啊。
头顶的扩音喇叭缓缓叙述着剧情,“你们慌乱逃离了杀人鬼剧场,却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优雅的杀人鬼先生不会放过任何一件属于他的艺术品……”
话音落下,空气中重归平静,这时候绫濑葵才感受到身边的清水咲恋浑身僵硬,仿佛风化的瑰石。
好像有一道穿着披风的瘦长人影在巷口出现。
清水咲恋有些焦急地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慌乱失措,“快跑啊,小葵。”
她像是疯了一样想要拧开身后塑料门的把手,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打开门的方法。
失去理智的她只能用瘦弱的小腿不知疼痛地踹着大门。
可是门被封得严严实实,她那点力量又怎么可能踹得开。
不是一般的着急,如果是普通的密室清水咲恋怎么可能会这么失态?
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绫濑葵一头雾水,她镇定地扳住清水咲恋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与此同时绫濑葵听见隔壁房间也有些不安分的脚步声,人数很多不能确定。
清水咲恋还未来得及回答,黑暗之中,戴着白色面具与黑色披风的优雅杀手终于出现,他穿着跛脚的义肢,沉默地举起了手枪。
“嘭!”
圆滑的弹头从手枪中射出,在它射出之前就已经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绫濑葵第一次见到那样奇怪的眼神。
蔚蓝的眸光似深邃的海底漩涡复杂难懂,绫濑葵从其中读出了不舍的留恋,读出了痛苦的自责,读出了如释重负的解脱。
不明白这样眼神所包含的深意……
随后有什么东西击中了清水咲恋的脑袋,几滴殷红如雨滴般飞溅。
第一百零八章 告诉我为什么(修)
死亡这一词汇离自己并不遥远,它虽然是一个抽象的词语,但却是所有人最后的终点。
从绫濑葵一开始诞生的那一刻起,她便在血与泪水的啼哭中见证了人生的第一场伟大中的消亡。
母亲因为分娩而死,这或许隐隐代表着她——绫濑葵是天生的丧门星。
记忆里并没有关于母亲的回忆,绫濑葵只能偶尔在家里残留的物件中勉强找到她存在过的证明。
她不会过于悲伤。
因为母亲这一名词对于她来说很陌生,是未曾理解过的词语。
没有和她朝夕相处的感情,留在脑海里的印象也不过是将其和温柔与美好联系在一起罢了。
谁不想被爱?在尚且年幼的时候绫濑葵会偶尔、也只是偶尔会羡慕别人,可以无条件地被温柔的母亲宠爱。
那时绫濑龙司的身边总有一些招蜂浪蝶,她们心怀鬼胎,喜欢在明里暗里或是拐弯抹角地问绫濑葵————“小葵,你想不想再拥有一个母亲呀?”
绫濑葵从来没有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怀,又怎么会因为这样一句话或者是羡慕而动容?
所以她常常只会挂上毫不在乎的表情,对她们冷淡地说一句:“不想。”
这时候,她们又会似穷追不舍的凶兽一般,死死追缠着绫濑葵,轻声哄骗着说:“再多一个母亲的话,会有人给你做好吃的铜锣烧、买更多好玩的芭比娃娃,还会多一个人宠爱小葵哦?这样也不喜欢吗?”
迎接她们的动作通常是被绫濑葵无情地推开,说:“不需要,我习惯了。”——是的,自己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
没有就是没有,有的人只是运气好才拥有罢了。
而且父亲找了一位替代品,杉山小百合,一位美丽贴心的贴身管家。
她跟理想中温柔伟大的女性一样,说话温和有分寸。虽然从不逾越主仆身份,但是却能给绫濑葵母亲一般的包容。
她喜欢轻声细语地嘱咐绫濑葵——“大小姐要穿鞋在和室里,不然会感冒的”,也喜欢夜里哼唱摇篮曲哄自己入睡,还会在午间时间用人偶娃娃陪自己一起进餐。
都是多余的行为。但有她的陪伴也不至于太过于寂寞。
绫濑葵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自我安慰,直到……第一次亲眼见证人类是如何脆弱的死去。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一切是如何在冰冷的子弹里,鲜红的消亡。
黑帮,是与暴力、死亡息息相关的名词。
虽然日本的黑帮已经走向了洗白的合理化,但是在阴影中仍然有大量不见天日的灰色产业。
风俗业和成瘾药物业是黑帮敛财的摇钱树。
还有一些暴力的谈判方法,威胁、恐吓来倒卖地皮都是常用的手段。
无论多么美化自己的行径,做多少善心大发的公益,名为“极道”的黑帮都是踩着他人尸体、吮吸着底层鲜血而生存的社会吸血鬼。
在人性最为黑暗的环境下,绫濑葵无知地在阳光下享受着父亲的地位、权利带来的优越。
血淋淋的财富是数万人痛苦的根源,难免有愤恨、不甘的眼神如潜伏的毒蛇一般在阴暗处盯着绫濑龙司。
绫濑葵永远记得那一天,深不见底的黑暗终于撕开父亲搭建的保护膜。
自己第一次见到如此鲜红粘稠的血。
空无无人的街道上,振聋发聩的响声轰鸣着宣布死亡的开始,无情的子弹凌厉地划破空气,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中,射进了杉山小百合的左腰。
触目惊心的液滴如烟花般飞溅进入自己的眼里,那一刻,瞳孔中的色彩仿佛被赋予新的意义,这是给他人带来消亡与不幸的赤色。
目光所至全是惊心动魄的血色,世界被涂成了鲜红。
大脑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放空,自己惊恐地站在原地,只有对于生的渴望和对于死的恐惧。
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如坠冰窟的寒意顺着尾椎骨爬至全身各处,灵魂在恐惧中被碾碎成粉尘,在铁锈味的空气里被吹散成一缕缕带着热气的硝烟。
挡在自己身前的拥抱还未降临,温热的血液滴下,顺着自己的眼睛从脸颊上的泪痣缓缓流淌。
那位温和的管家阿姨,忍着剧烈的疼痛勉强而无力地覆盖在自己的眼前,生命力的流逝让她只能痛苦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不要……看,不要怕。”
红色被暖和的黑暗覆盖,令人浑身发抖的寒意也被还未冷却的肌肤温度所驱散,渐渐的曾经鲜活温热的身体变得僵硬。
杉山小百合死了,被埋葬在一片种有百合花的墓园里。
每年六七月份,那里的墓园便会有大片大片的百合花盛放,风一吹便带起无数旋舞的花瓣从天空下缓缓飘散,就像从天堂上降下的百合花雨,美丽动容。
她离去的时间,绫濑葵九岁,正处在对于任何事都陌生的年龄,死对于绫濑葵而言是和母亲一样陌生的词汇。
如屠宰般血腥的死亡画面,有几分无法忘却的画面如浮雕一般,牢牢地刻印在了绫濑葵的脑海。
她即便早熟也不能理解死亡所代表的意义。
失去熟悉事物的第一段时间里总是格外难熬。
于是绫濑龙司作为宠爱女儿的父亲,他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整整一个月。
杉山小百合的离去,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令人恐惧和害怕的事情。
在目睹过这样人性里最阴暗的部分,被保护在温室的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无法安心地入睡,再也无法感受到心脏的热度。
是天煞孤星吗?绫濑葵逐渐理解到,自己好像是会给人带来不幸命运的存在。
一切死亡的源头都好像指向了自己,尽管没有任何责备。可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安慰自己。
一个月之后,绫濑龙司又投入了黑帮的作用之中,他很像履行到作为父亲的职业。可是如果他也停止奔跑、金盆洗手,躺在墓园里的尸骨将添上两具。
这时候失去了陪伴,孤寂和恐惧又再度准时来临,在某个瞬间就会跟着回忆一起疯狂地攻击自己。
好在从小到大保护绫濑葵的秋山和一还在。
笨拙老实的他不懂话术,只会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的身边,如一棵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静默地陪伴着。
他也曾尝试帮自己缝一下棉布外翻的布偶娃娃,或是学着杉山小百合那样用芭比娃娃哄自己进餐。
不过大多数时间,他的后果都是被绫濑葵用冷漠的眼神给打回去。她所高建的深厚壁垒,不得不让情感内敛的秋山和一再度变成一棵不善言辞的树。
生活是连绵不绝的河,无论经历了什么,人总要继续下去漂浮在苦难中。
当绫濑葵成长到终于明白曾经发生了什么之时,她已经记不起杉山小百合的样貌了。
小百合所做的一切流逝在时间中,只凝结于一个简单的名字上,到最后甚至快要被遗忘。
不是她不重要,而是绫濑葵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时光带走了幼稚让人在挣扎中艰难地成长,绫濑葵开始理解她最后留下的话语。可是此时死寂的心脏已经丢失了跳动的活力,灵魂中永远有一片无法填补的残缺。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孤独来袭的时刻总像挣扎在泥沼中,怎么也填不了的空缺是无形的折磨,心脏却怎么也跳动不了,就像是没有感情的顽石。
网上有人说,人在接近死亡的极限中才能找到生命存在的意义。这也是电影世界跑马灯存在的理由,会看到自己所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绫濑葵开始在刺激的边缘探索,一开始只是从高高的跳台上跳进水池里。
不可否认,跌进水流的时候确实有一种未曾感受的刺激,可是当身体开始习惯之后,代表生命存在的跳动又消失了。
她开始寻找更多的可能,比如从二楼窗台跳下,感受游走在极限边缘的刺激……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摔骨折了一条腿,住了一个月的院。
可是父亲却以为她要因此轻生,从此吩咐秋山和一更加严厉地看守,一步也不许离开。
于是后来,她只能退却其次选择了在速度与心率飙升的摩托和各种极限运动中寻找着生命的跳动。
每一次生命里所遇见的死亡,都对她的人生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因为清水咲恋过于特别的眼神,让绫濑葵产生了一种痛快的离别感。
熟悉的画面勾起悠久的回忆,她捂住胸口大口地喘息着,一瞬间浑身止不住地发冷,寒毛直竖。
沉重地坠落至幽冷漆黑的深渊,心口上似是漏了一个大洞,呼吸之间冷风便将痛苦无情地灌入,让人无法呼吸。
难道眼前的清水咲恋也像回忆中……错觉吧!这不是游戏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嗯!……”少女的头如柔软的猫咪一样搭上轻轻地点在自己的肩头。
绫濑葵眼里的血红如雾般聚起一层水光,她颤抖、不可置信地扶起清水咲恋的身体。
“没有人能够逃脱杀人鬼的追踪,你也不例外。”
扩音喇叭一字一句地说出游戏落幕的结束语。
随后,那位优雅跛脚的杀人鬼微微一鞠躬,义肢道具碰撞响声清脆,他脱下脸上精巧神秘的面具,亲切地发问:
“好了,这位顾客,杀人鬼剧院的游戏流程已经结束了,请问您还满意吗?”
npc先生长得浓眉大眼,五官端正,整个人透出一个友善正直感,与变态杀人狂有很大的反差。
“嗯?……满意。”绫濑葵在原地呆愣了半天才干巴巴地回答着。
怎么会把普通的密室都当成刺杀了……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那怀中的清水咲恋……?
金发的少女嘤咛一声缓缓地抬起头来,被击中后脑勺的她神智还有些恍惚,迷迷糊糊地摸了摸,红色的染料在白皙的手指上留下血色的印记。
水彩弹击中后脑勺的感触还清晰地留在清水咲恋的脑海里,她皱着眉十分迷惑,“怎么会是……水彩弹?”
“呵,要是密室逃脱用真弹,那才叫不得了。”绫濑葵开口回答,声音听上去有些干哑,一时间都忘了推开清水咲恋。
刚刚的错觉让绫濑葵的心脏还在紧张地加速狂奔直跳,呼吸悠悠平复,可是紧张的心跳好长时间都还没缓过神来。
“没事……没事!没事就好。”清水咲恋庆幸地拍了拍胸脯,长长地叹了口气,浑身上下肌肉都放松下来,这样的姿态给予人一种仿佛死里逃生一般的错觉。
“客人们,现在要出去吗?顺带提一句水彩弹的颜色用手擦洗一下就能轻易洗掉。”
npc小哥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敲了敲已经打开了的密室出口大门,恭敬地站在原地静候待机。
门内直通外观装饰华丽的店铺前台,只要踏出门板,就意味着————游戏彻底结束了。
清水咲恋的面色有些苍白,她往后退了两步,从绫濑葵的怀中安静地抽离,指了指大门,“走吗?”
绫濑葵心情如理不清的乱麻一般有些烦躁,但她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走吧。”
“两位顾客,请随我……”
npc先生话音还未落,“咚咚咚”,身后塑料大门传来几声激烈的敲门声。
绫濑葵捏着下巴,有些不解地看着鎏金大门的纹路。
杀人鬼剧院的游戏不是被秋山和一包场了吗?怎么会有人从后面的大门进来呢?
会是谁呢?
可是刚刚清水咲恋也推门试过了,眼前的大门从外面根本打不开,从里面也根本打不开,似乎是由店长直系电源所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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