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小姐的完美结局法 第7章

作者:七月的野望

  还好自己经验丰富,对于这方面也有了不少抵抗力,很快地回过神来。

  如她所愿,清水咲恋转守为攻,更加强势地占尽上风,似温柔如水的怀抱拥住她。

  绫濑葵的手无意识地将清水咲恋身上穿着的那件宽大白色衬衫抓得皱皱巴巴,在衬衣的背面留下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褶皱。

  幼儿时期母亲的怀抱能够很有效的止住孩童的啼哭。显然,对于二十六岁的绫濑葵来说,这一招也相当的适用。

  怀抱柔软的相贴,虽然并非心脏挨着心脏,但绫濑葵却像能听到咲恋心跳一般,渐渐冷静下来,安心沉醉于其中。

  绫濑葵就像一只摇晃着尾巴、气鼓鼓的长毛猫咪一样,顺势一头埋进主人的肩窝里蹭了蹭。

  下巴抵靠在肩头,一股莫名的安心气息充斥于鼻尖,像是一剂安定剂使绫濑葵软化下来了————这是清水咲恋发丝间清爽馥郁的桃子味。

  也是浴室里洗发露的味道,与自己身上的气味是一致。

  只属于自己的味道。

  她抓住咲恋的手,却瞥见清水咲恋的眼睛早已从失控中清醒,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如平静无风的蔚蓝海面,只是那海的浪潮呼啸着而来浇了她个透心凉。

  她明白咲恋在说——“闹够了没有?”

  那样的眼神太无情、太冷漠了,却又让人疯狂地着迷。

  绫濑葵第一次见到清水咲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时正是青葱稚嫩的国中二年级,同学们顾虑她黑道的背景不敢与她搭话,她也觉得自己也不需要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

  因此每次放课后,同学们总是三两成群地去参加社团活动或是校外聚会的,她就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绫濑葵不觉得难过,因为她觉得孤独是人生永恒的命题。

  有一天,她突然好奇,只是好奇而已。好奇和朋友一起回家是什么感觉,可是她环视一圈却发现自己没有朋友,身边只有一米九高的寸头墨镜保镖和永远沉默的国字脸司机。

  好在绫濑葵天生脑子聪明,她要求那位保镖站在十米以外的距离保护她,自己则是在跟在一位不知名的金发少女身后大约三步的距离。

  橙黄的晚霞将少女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长到就好像是与自己并肩同行一样,她小心翼翼地追着少女的脚印,踩着少女的影子。

  就这样,她拥有了一起回家的朋友。

  她跟着少女走了一路,路途中她————见到了牵着狗绳遛狗,却跌跌撞撞地追着小狗好像在被狗遛的人;见到了提着菜篮子挽起袖子,带着晨间剧里决斗武士一般的气魄,冲进超市购买特价鸡蛋的大妈;见到了父亲骑着老旧的自行车,载着放学归来的儿子在自行车道上大声地唱着跑调的歌……

  这些是她在加固的、昏黑的单向透视车窗里所未曾见过的景色。

  虽然她把距离的保持得很好,但旅途终有终点,少女走进了一家正在举办促销活动的家具店之后消失了,门口乌央乌央围了一大票看热闹的人,她的脚步随之停下。

  少女消失了……

  斑马线上人潮正在漫无目的地各奔东西,绫濑葵站在远离喧嚣的车道旁,心口突然像是开了个漏风的洞一样,空荡荡的。

  她垂着眼,看着司机缓缓开来那辆孤独的车,又看着保镖在她的眼前恭敬地打开车门,她的脸上表露出一种急不可耐近乎崩溃的烦躁。

  父亲的书房里挂了一副书法,目的是让自己学会掌控自己的情绪,上面说:喜形于色,厌藏于心,不表于行。

  对于父亲的教诲她从来都能很好的贯彻,此时此刻她在想,少女只不过是个路人而已,为什么情绪会失控?

  她漠然地思考着进入车内,却这一刻心有所感,猛然回头。

  那位金发的少女不知何时将制服换成了一套低廉的演出服,劣质的银色锡纸将她的金发衬得愈发高贵。

  其他的演出者都或多或少带上了敬业的笑容,少女站在家具店门前那简陋搭建不足三米的狭小舞台上,表情冷漠,认真地跳着一首最近流行的偶像曲目。

  此刻,自己的眼中只有如同被聚光灯汇聚的少女。

  可少女就仿佛是与世界没有任何联系一样、在苍穹之下冷眼注视着众生的游魂,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一缕轻烟离去。

  在车门将要被关上的瞬间,少女的视线第一次与绫濑葵相交汇,她看清了少女的脸也看到了那双眼,冷漠又孤独,亦如此时的自己一样。

  她是同类……自己内心的残缺是一块巨大的孤独。寻求弥补便是要摆脱孤独,当一个孤独寻找到另一个孤独时,就有了想要去爱的欲望。

  绫濑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瞳孔,她如中枪似地捂住胸口,刚刚还漏风的它被来势汹汹的心动填满,一瞬间炸满绚丽的烟花。

  砰。

  车门严丝合缝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缕夕阳。绫濑葵想,夕阳是金色的,她的头发也是金色。

  曾经因为她眼神中的孤独冷漠而乱了心绪小鹿乱撞,如今自己又因同样的眼神,仿佛被无数锋利尖锐的冰锥贯穿整个胸膛。

  “消气了吗?”清水咲恋抱着她说,像极了晨间剧里冷战时期主动道歉的渣男。

  绫濑葵只觉得疲惫,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

  她用尽了力气去推开咲恋,“嗯”了一声然后麻木地点点头。

  自己将一整个青春年华的心动和温柔都给了清水咲恋,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一样追随着她,又怎会见她跌落泥潭满身污秽呢?

  独占她成为她的主人,只是自己因为愤怒而产生可怜的臆想罢了,自己做不到这种事。

  绫濑葵终于冷静下来,清水咲恋摸了摸被勒得生疼、发红的脖子,嘴唇上隐约还残留着撕咬的痛楚,没觉得有多轻松。

  因为她必须推完剧情,走完这个葵线的终极be——金丝雀之死。

  绫濑葵在东京拥有数量庞大的房产,但她独独偏爱这里。

  在这寸金寸土的东京商业区内,她筑起了这间装修极尽奢华、可尽缆东京盛景的金丝囚笼,来饲养金丝雀。

  谁都没开灯,清水咲恋看着面无表情的绫濑葵,她的眼里倒映出昏暗的银色月光,左眼下的泪痣不知为何十分清晰,好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也叫你去看了,对吗?小葵,和她和好吧。毕竟你曾经也是乐队的一员不是吗?”

第四章 亵渎

  愤怒不会毁掉像绫濑葵那样的人,脱离愤怒状态后的她反而会进行反思,凭自己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就算此时做了了断,在她恢复理智之后也会来向自己求和。

  因此如果要彻彻底底的让她崩溃放弃喜欢自己,只能在她最清醒的时候,用最无情的事实去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清水咲恋很清楚这一点,她也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跟她和好吧”,对于绫濑葵意味着什么。

  绫濑葵不过是只张牙舞爪、恶言厉色的猫咪,而自己却是要掐着猫咪咽喉要逼死她的人渣。

  不折不扣的人渣。

  “嗯,你指的是谁?”

  绫濑葵佯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勾出一个经典的偶像营业笑容,那是她在演艺圈多年摸爬滚打钻研出的完美角度,好像就这样笑着就能为自己披上一副无法受伤的装甲。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清水咲恋站在玻璃门中间,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霓虹与月光,拉长的影子将绫濑葵笼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对不起,不认识呢。”绫濑葵目光闪躲着,最终是在清水咲恋的目光下选择了逃避,打开了房间内的灯。

  繁复雕纹的欧式白炽吊灯一瞬间将房间全部照亮。

  绫濑葵的房间以纤致典雅的中世纪风格为主基调,整体富丽堂皇、优雅浪漫,宛如一间华丽庄重的囚笼。

  强光的刺激让清水咲恋条件反射性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绫濑葵已然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掏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白兰地葡萄酒。

  成年人的压力来源于方方面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压方式。对于绫濑葵来说,清水咲恋的拥抱是她的解压药、是她的氟西丁,酒精则是她的镇定剂是、她的安定舒乐片。

  棕红色的酒液随着瓶身的摇晃在瓶内翻腾着,她拍了拍酒瓶,转移话题说:“要喝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吗?她曾经不也是你的朋友吗?”清水咲恋继续进攻,不依不饶。

  人们在面对自己不愿回答的事之时,总会另辟新路转移话题,绫濑葵现在正是如此。

  绫濑葵没理她,自顾自地一拍脑袋,“啊~忘记了,这瓶稍微有点涩,咲恋你不喜欢喝苦涩的东西,我去加一点甜甜的雪碧,然后再拿一个酒杯来。”

  绫濑葵放下酒瓶板着身子径直地走向客厅,从头到尾对于清水咲恋的疑问始终充耳不闻。

  因为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接下来似乎要发生什么东西,将改变她们现在的关系。

  但改变会是好事吗?

  一双纤细但有力的手臂拦住了她,往右,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抵上了有些冰凉的墙壁,绫濑葵被封锁了所有逃跑的路线,退无可退。

  “你非得这么冷漠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的心情吗?”咲恋近乎是带着逼迫她回答的语气质问道。

  绫濑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清水小姐,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

  当初是你!————当了那个无法接受自己软弱而出逃的胆小鬼。是你!————生生地拆散了乐队。是你!————对沙织说‘最讨厌同性恋了’。

  你自私、冷漠、固执、软弱,你才是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那个人!”

  积蓄多时的情绪于此刻尽数爆发,她反驳的声音被情绪影响带上了一丝破音的哭腔,字字泣血。

  那已经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了,成人的世界里时间可以清算一切。

  九年的时间,足以将过去的爱恨翻篇,可是清水咲恋她却要为她喜欢的人,对自己处于最残忍的、迟到九年的极刑。

  被偏爱真好啊……

  一股极端地酸涩涌上鼻头,不愿意让清水咲恋看到自己的表情,绫濑葵强忍着委屈将脸别到另一侧。

  清水咲恋强行掰正她的脸,就像是冷酷的审判者一样看着她眼底的泪花,

  “可是,是你在所有人面前打了她两巴掌,对沙织来说我们都是校园暴力的加害者,不是吗?”

  清水咲恋的眼神几乎冷静冷漠到冰点,她曾经有多喜欢这样的眼神,如今便就有多厌恶这样的眼神。

  一刀一刀凌迟着自己,就像是要把她的心挖出来给众人羞辱践踏。

  “那两巴掌是为谁而打的,你不明白吗?”

  她的手抵在墙壁上指节不安地蜷缩在一起,虽然被清水咲恋壁咚在狭小的空间里,但她只感受到了无尽的焦虑与折磨。

  在清水咲恋转学后,绫濑葵一共打了天海沙织两巴掌。

  那种手心发烫灼伤火辣辣的触觉她至今难忘。

  可是她觉得这两巴掌都是打在了自己身上,一巴掌打破了自己可怜又可悲的暗恋幻想,另一巴掌打散了乐队的夏天。

  她的夏天也曾经拥有过朋友,她们一起编曲一起演出,一起去海边合宿踩着浪花打闹,一起去看夏日祭的烟花。

  而这一切都随着咲恋的离去而分崩离析了。

  清水咲恋的言语中读不出一丝怜悯,她可以对沙织极尽温柔,但对于自己却像是处刑的刽子手。

  她平静地说出最狠毒的话,“你总是把你的恶意包裹得冠冕堂皇。你用我作为打她的借口去发泄你的不甘与嫉妒,也把我当成了肆意玩弄的玩具,不是吗?绫濑小姐,你真是太卑鄙了。”

  卑鄙?——若喜欢上谁想要独占谁的爱也算是卑鄙的话,那世界上便再没有纯良之辈了。

  好累,绫濑葵已经不想再辩论什么了,痛苦溢满了起伏的胸腔。

  “清水咲恋,”绫濑葵一字一句叫出她的名字,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又决绝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心?”

  “你同样也没有资格评判我,绫濑葵。你和你的父亲不也是把我当成了生育的工具?你比我更自私、更恶心。”

  清水咲恋冷笑着反驳她,然后松手放开了绫濑葵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双腿失力一般倒下。

  绫濑葵半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是一条被人抽去脊梁的狗。

  自己比同龄人更加缓慢地意识到,原来只有父亲和母亲在一起才会有小孩子的诞生。

  她没有母亲,她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对此缄口不言。

  每次提及母亲,父亲沉郁的目光就会落到自己身上说:“站在极道顶点的人,又怎会着眼于情爱。”

  她以为父亲是无情,是眼里只有权力与金钱的黑帮之龙。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父亲喝得烂醉对着他脖子上从未离身的银色怀表小声抽泣,而怀表里装的是母亲的照片。

  照片上的母亲扶着腰,肚子微微隆起,眼里满是对于新生儿即将到来的喜悦。

  这一刻,她才想起她的父亲在十五年来从未接触过其他的任何女人,即便他已然站在了整个日本的顶点。

  父亲酒醒后,对于他自己的失态只字未言,他只教导了自己一句:“如果不是决定要相守终生的人,就不要为他去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如今她有了想要一起孕育生命的人,即便咲恋并不爱自己,但还是她自私地还想要拥有,因为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能和咲恋有永远也斩不断的联系。

  她把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板着脸给了她人生的第一个巴掌,之后气得摔门而出。

  她就在父亲门前不吃不喝地跪了两天,父亲痛骂了她一顿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父亲以极道风格行事太久了,他直接找来咲恋逼着她去参加生子项目。为此,她和父亲又大吵了一架。

  父亲一整夜未眠,在烟灰缸里落满烟蒂之后,最终答应了由她自己来生下这个孩子。

  绫濑葵明白自己是人气偶像,未婚生子对于偶像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孕育一个生命代表着什么。

  可是她不介意这些,如果清水咲恋是一团火焰,她不介意变成一只扑进火焰的萤火虫。

  纵使她操纵、利用肮脏的手段得到了咲恋,却唯独没有想过把咲恋当成生育的工具。

  啪塔,啪塔,温热的液体滴落地面。

  啊……是眼泪。她一直强忍着的眼泪。

  她看着咲恋,曾经的温柔已经被冰冷覆盖。心口上的伤疤被血淋淋地撕开、结痂、再反复,已经无法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