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小姐的完美结局法 第182章

　　这倒是实话，就算是把手机还给自己，自己也百分百会怀疑父亲是不是装了什么窃听器来跟踪自己。

　　他是能够做出这样下贱事情的人，手机这种东西还是自己买比较好。

　　最后的谈话机会也失去了，夏川天音懒得和父亲再多说一个字，本来他们的关系也不好，还把自己关在这里两个月，难不成还要嘘寒问暖不成吗?

　　于是，夏川天音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所囚禁的牢笼，像自由的风一样。

　　当汽车开出缓缓打开的铁门之时，夏川天音只觉得浑身舒畅，仿佛濒死的鱼在临终之际重新回到了水中。

　　三月的风和畅，夏川天音把车窗摇下来，暖暖的海风带着清爽的味道，把耳边的碎发吹拂，划过脸颊有点痒痒的。

　　路边的樱花大片大片绽放满树绯红，景物如影般倒退后缩。

　　真漂亮啊，樱花，和咲恋还有队友们一起找个公园野餐一定很舒适的吧。

　　手机是在路边一家普通的手机店内买的，甚至还当场购买了电话卡。

　　开机的瞬间，夏川天音侧躺在汽车的座垫上，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绷，心脏如同激烈的鼓点一样砰砰直跳，紧张地要命。

　　汽车的最终目的是自己当初租下的公寓，因为一次性付清了一年的房租，咲恋也有钥匙，她的衣物和洗漱用品都搬到了公寓内，所以并不担心咲恋会不在。

　　要给咲恋打电话了……

　　这是两个月没有听到的声音啊……而且还是不辞而别。

　　心情难言，紧张、激动、又害怕。

　　夏川天音颤颤巍巍地在屏幕上按下熟悉的电话号码，拨通的一瞬间呼吸都凝滞起来。

　　车内十分安静，后车厢只有内自己一个人，因而快速的心跳声与清脆的拨通声便成了耳朵唯一能听到声音。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试，按1转接语音邮箱……”

　　电话在一声又一声的呼叫之中被挂断，有某种不详的预感诞生了……下沉至胃部，让人有些坐立难安。

　　不会的，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一个电话没接。

　　夏川天音勉强地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只是电话没接，没关系，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嘛~这样她一定会更开心的。”

　　是，现在没接就当是给咲恋惊喜啦，要带一束漂亮的、盛放的玫瑰去见她。

　　夏川天音在花店里精心挑选了一束刚刚采摘下来的玫瑰，花枝上的刺被打磨平整，艳丽的红色浓稠，花瓣上沾着新鲜的露珠，漂亮极了。

　　她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红色，对于重逢的期待达到了极点。

　　重逢之后要做什么呢？

　　首先应该是去吃饭！然后再去乐队和朋友们见一面，最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表白吧。

　　这不是因为冲动而做出的决定，而是经过漫长两个月的思考后，才决定将这样的心情告知。

　　有些话如果埋在心里，一辈子也无法得到回应。

　　……

　　回到小区的时候，物业提醒自己堆积了很多邮件没有接收，可是现在只想见到咲恋，夏川天音没有心情去邮箱签收。

　　夏川天音从来没有觉得公寓内的电梯会如此之慢，一层一层爬上去，却像是把周围的空气要抽干一样稀薄。

　　心脏从来没有如此超速过，身体的皮肤紧张泛红，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重逢的拥抱。

　　要见到咲恋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公寓的大门没有改变，夏川天音怀揣着激动地心情用钥匙打开门锁。

　　转动把手的时刻，夏川天音却感受到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就好像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一样。

　　而打开门后的情景也让夏川天音确认了这种想法，门内和两个月前的装饰一模一样，大部分物品都没有改变过。

　　在地面上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这层灰只需轻轻一吹便能消散，却像是一层覆盖在心头的浓重灰霾挥之不散。

　　咲恋……不会吧？难道是搬出去住了吗？

　　“咲恋——！咲恋——！”

　　夏川天音的潜意识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件事，徒留有最后一丝希望的她，开始在房间里呼唤着咲恋的名字。

　　客厅，卧室，玄关，厨房，浴室，到处都没有咲恋的身影，而难闻的灰尘味则是一直在鼻尖萦绕。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某种无法印证的预感似乎要实现了，夏川天音的心脏仿佛石子沉入湖底，只剩下透心凉的寒意。

　　她焦急地再次拿起电话拨通“咲恋”，一次又一次，只是她如何拨打又如何焦急，却始终没有回应。

　　电话的屏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夏川天音窝在沙发上，像是冬天里害怕寒冷而蜷缩在一起的小动物。

　　明明是春日，却如此寒冷。

　　桌上还残留着游乐园的相片，照片上的二人在烟花下并立，笑容干净单纯。

　　咲恋在哪里呢？

　　夏川天音不想再等清水咲恋接电话了，她花了好久找回社交账号的密码，重新登录上line便被一条又一条鲜红的信息刷屏了。

　　1.20 咲恋：今天几点回来？想要吃点什么？我最近在学鳗鱼烧，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1.20 咲恋：今晚不回来吗？鳗鱼烧晚上顺手练习了一道，味道有点咸，不过你明天回来吃味道应该很好。

　　1.21 咲恋：鳗鱼烧很好吃，但是，为什么不回消息呢？是出了什么事吗？

　　1.23 咲恋：第三天了，如果是生我的气……可以告诉我吗？不要不理我啊。

　　1.27 咲恋：momo酱今天睡在了你的位子，它也很想你。

　　2.02 咲恋：天气渐渐暖和了……姐姐快要做手术了，我很害怕。

　　2.25 咲恋：姐姐死了，医院预缴的手术费，全部退下来了，我用邮件寄给你了。

　　3.12 咲恋：天音，对不起。

　　什么意思？

　　看见12号最后的回话，夏川天音的内心陡然凉了一截，一种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诞生。

　　眼睛突然不受控制变红，鼻头酸涩，胸口好似被人从中间劈成两半的山谷，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来，凉得让人寒心。

　　下唇像是失去知觉一样不停地颤抖，她费劲力气点开其他人的消息。

　　对话框的排序从来都是从后向前，最后一行光海的消息就像一把突兀的尖刀，在胸口搅动，叫人撕心裂肺。

　　“也许，你也看不到了，但是希望你能走出来，人总有离开的时候……”

　　在这句话的上面，是一条新闻的网址，新闻标题用鲜红的大字书写着：二十三岁年轻女子杀人后为逃避抓捕跳楼身亡，为钱？为情？

　　死亡二字像是硕大的针芒直直戳进眼瞳，夏川天音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嵌入肉里，不停颤抖，隐隐有疼痛的感觉从手心传来。

　　也许是出血了吧？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小心翼翼地仰头，望着天花板，不停地向上天许愿。

　　拜托了，拜托了，是梦境，是骗局，是恶作剧，拜托了……

　　点进网址一看到前七个字“嫌疑人清水咲恋”，便立马退出了。

　　怎么会？怎么可以，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眼睛好像被一层蒙蒙的薄雾覆盖，什么也看不清，她转眸看向摆在身旁精心准备的玫瑰，像是一滩浓稠的血色糊住了眼眸。

　　身体好像失去了活动的力量，只有泪腺在运转，不断地抽泣，呼吸竭尽甚至想要干呕。

　　不想吃饭不想睡觉，甚至希望某一刻自己躺在急救室里，最后医生静默地向世界上的所有人宣布：“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人因病死去是世界运转的规则，而选择自杀，则是放弃了自己的灵魂。

　　夏川天音无法想象咲恋那样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杀掉一个人，她即便活在苦难之中也有最高洁、最干净的灵魂。

　　这样的她，又怎么会放弃……

　　为什么善良的人得不到好的结局？为什么吃人的妖怪总能笑到最后？

　　为什么咲恋要离自己而去？

　　周围的一切还残留着生活的气息，在沙发上曾经靠着肩一起看电视，在玄关处一起大声呼喊寻找momo酱，在卧室里相拥共枕。

　　就算是想喝水，不经意拿起的玻璃杯中，到处是游走于时间的回忆。

　　人生的路途还远，但是却已经不想再行走了，这幅活着的身躯太沉重了。

　　连无力的叹息都发不出来，夏川天音把那张仅剩的相框死死地压在胸口的位置，她不能看见照片上的人，不然会流泪的。

　　今天的月光很暗，暗到看不见未来。

　　夏川天音想起清水咲恋的话，心力交瘁地对着星空许愿：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话，请让她幸福地活一遍自己想要的人生吧，没有痛苦地、衣食无忧地、漂漂亮亮地过一辈子。

　　被所有人宠爱。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明因此听见了她的愿望

　　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

　　夏川天音不想去相信那些幼稚的、自欺欺人的童话，但是事实已经如同刻印在墓碑上的事实。

　　聊天记录总是从尾向前，要是时间也能从后向前就好了。

　　新闻网站上的报道，她很久都敢没去看。

　　“犯罪嫌疑人清水咲恋，23岁，女性，自由职业者，在与34岁男性宫崎真一发生口角纠纷后，用水果刀连捅五刀致使被害人当场身亡。

　　据调查，被害人宫崎真一在2014年与犯罪嫌疑人的姐姐结为夫妻，2016年与其姐婚姻关系破裂。离婚后犯罪嫌疑人与被害者常有经济上的往来……”

　　密密麻麻的字像是一团模糊的雾，总是教人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什么爱恨都已经不想计较了，夏川天音呼出一口苍白的吐息，冰冷彻骨的春夜将所有的情绪与愿望吞噬殆尽，只剩下如同幽灵一样游荡的躯壳。

　　咲恋还留了邮件在楼下的邮箱里。

　　夏川天音努力支撑起疲惫破碎的身躯，现在的自己要去取她最后的遗物……

　　从电梯上下来，夏川天音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电梯数由十走向一。

　　以前的时候，会有人在电梯里拥抱自己，现在拥抱自己的人已经永远停留在了昨日。

　　日本是老龄化社会，在这个老年人口占30%的畸形社会，无论是多么久远的物品也不会淘汰，总会有一批倔强的老人坚持守候，邮筒也不例外。

　　在小区公寓的大堂，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单独的邮筒，这种方形邮筒只能单方面投递信件，收件方则是需要用专用的钥匙打开，很有年代感。

　　夏川天音也不知道现在的心情该如何去形容，胸膛里什么都不剩，是致命的空洞感。

　　像是机械完成任务一样打开落满灰尘的邮筒，一层一层纸张堆叠，堆叠的是错误的时间。

　　她无法想象咲恋打出对不起的时候，有多么绝望，也无法想象她决定提起刀杀人的时候有多么难过……

　　更无法想象，自己作为作为她的神明、作为她的期待，在黑暗里给予她光芒却又不留任何消息、销声匿迹后，她的绝望。

　　带给她的光，是只是更新了她的荒芜。

　　邮筒里有一张蓝色的信用卡，还有两封信笺。

　　咲恋的信……

　　柔软的心脏上就像是被人凌迟一样，一刀一刀鲜血淋淋，可当痛苦成为习惯之后，便是毫无知觉的麻木。

　　第一封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医院把医药费结算了，一共是四千五百六十二万，密码是一起去东京游乐园的日子。

　　还有你当初给我的一百零六万现在正在慢慢偿还，到时候会全部打在卡里的。”

　　“如果看到了这封信件可以回复我的消息吗？momo酱很想你，我也是。”

　　第二封最后的道别，因为落款的日期是3.12日，也就是咲恋跳楼的当天……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请好好地活下去，还有，对不起。”

　　一滴一滴的液体浸透纯白的信纸，圆珠笔留下的娟秀字迹如墨团散开。

　　今天没有下雨，只是心脏和眼睛变得潮湿了。

　　然而，之后的意义有千百种。

　　自己却已经没有机会再去理解咲恋所要表达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