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地狱升职记 第66章

　　“小骑士，你为什么不想想”霍珀看到他慢慢变红的脖子，邪恶的笑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阻止审判官当场处死魔鬼呢？公审又是要审什么呢？”

　　“这座城市，已经被完美之人的教会影响太深了。这棵大树的根已经深到贵族们都开始不安了。现在，大主教死了，他的侍女被指控为凶手，你猜，贵族们能从瑞秋小姐那里得到多少密辛呢？你不会觉得我的族人们有什么舍己为人，忠心不二的高尚情操吧？”

　　“现在，就算我跳出去说我才是那个凶手，贵族们都会替我否认的。”

　　伊迪姆顾不上礼貌，转过头瞪着霍珀，试图用自己的逻辑驳倒她：“既然你觉得贵族们如此恶毒，他们又怎么会留瑞秋小姐一条命，你的话在自相矛盾。”

　　“因为你们的瑞秋女士是个魔鬼啊”霍珀摊手道“魔鬼们都是这样的，如果得不到令她满意的好处，她就一定会把秘密带到坟墓里。至于逼供？我向你保证，我们在巴托见识的酷刑这个城市里所有人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扎手指或者骑木马可吓不住瑞秋。”

　　“更重要的是，贵族们什么都不会损失”审判官接上霍珀的话，解释道“杀掉魔鬼，自然可以。但是不杀掉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造成的所有损害都由教会承担了，跟贵族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很乐意拿这个不值钱的筹码换取他们想要的信息。”

　　伊迪姆脸上的表情一时有点难以接受。霍珀知道，他并非对贵族之间的政治游戏一无所知，但是为了利益就放过一个纯粹的邪恶化身，这已经超过他的接受能力了。

　　过了许久，伊迪姆才抬起头，看得出来，他依旧没有想通这个问题。但是他眼睛里燃烧的火光让霍珀感到不妙。

　　“不管贵族们如何决定，我不会允许一个魔鬼逃脱惩罚。我会追踪她，直到我和她之间有一个倒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公诉人

　　“我想，事情还没有糟到那个程度”审判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安抚地说“不要急于献出你的生命，这世间有的是美好需要你的剑，也有的是办法去惩罚逃脱审判的罪恶。”

　　“只是，我们还没有失败”审判官盯着蒸腾的热气，自言自语道“既然要进行公审，那判决的结果贵族们就一定要认可。我们只需要让他们判决死刑就可以了。”

　　“你过于乐观了，审判官先生”欲魔主动把脸贴到亚隆健硕的手臂上蹭蹭，满意地看到伊迪姆低下了头“如果我是维林斯特或者炉心，庭审那天，我绝对会保证整个法庭都是我的人，不可能有任何其他意见发出。”

　　审判官笑了，这是他走进草药店后流露出的第一个笑容，自信从眼角的皱纹中满溢出来。

　　“正常来说是这样，但您获取的消息可能有些滞后了”

　　“哦？”

　　“您收到了炉心女士的委托，这是一方”伊戈尔伸出一根手指头用以表示一方势力。

　　“然后，三位骑士接到了蒙特领主的委托，这是第二方”伊戈尔伸出第二根手指。

　　“最后，金顶教堂，不论是谁接手艾希曼大主教的位置，他们一定是第三方”审判官伸出最后一根手指，严肃道“或许失去大主教后，他们力量不够强了。但既然要用‘刺杀大主教’作为公审的理由，那贵族们就不能不在乎他们的意见。”

　　欲魔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既然立场有分歧，那么他们的联盟就有裂缝，有裂缝的堤坝就可以被冲垮。这样看来，恐怕光是主审官的人选就少不了明争暗斗。”

　　“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亚隆骑士看着审判官，感觉贴着皮肤的手心已经潮湿了“为了以示公正，维林斯特大人通常会遵循传统，由肃穆之殿的隐修者埃默里·格雷大人主持公审。”

　　肃穆之殿是定罪者奥修斯的神庙。祂的牧师通常只在意审判的公正和执行，向来不参与贵族或者其他教会的争斗。

　　“而我，作为血父的行刑者，是可以要求加入这场公审的”审判官拿出挂在脖间的挂坠，宝石圣徽在火光下折射出殷红如血的光“不管贵族们安排怎样的罪名，我都可以作为公诉人，要求对瑞秋小姐实行极刑。”

　　“你想用渎神的罪名？”霍珀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是个思路，不过你担任过公诉人吗？”

　　“一次也没有，这就是问题所在。”伊戈尔无奈道，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还有些尴尬“而且我对文字也没有那么精通。”

　　哦，半文盲。霍珀知道，作为血父的猎犬，审判官们都是教会养大的，唯一的课本大概是血父的《悬首圣典》。让他们进行简单的读写肯定是可以的，至于研究某个地方的法律就肯定超出他们的能力范畴了。

　　“那你以前不需要提起公诉吗？”霍珀好奇地问。

　　“哦，是这样的”回答这个问题时，审判官就恢复了他一贯的镇定和自信“当我提出渎神指控的时候，我遇见过的贵族们通常只会有两种做法，要么他们主动把渎神者绑了送到我面前，要么他们沉默着看我亲手把渎神者绑了挂在城门上。血父的仆人追猎渎神者是不需要经过公审的。”

　　“又是一项我不能享受的特权”欲魔瘪瘪嘴。

　　“所以，这就是我要求和您对话的原因”审判官的声音变得诚恳了许多“霍珀小姐，你的专业素养非常适合成为公诉人的助手，不是么？”

　　霍珀还没来的及说什么，伊迪姆就跳了起来，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不可置信地问：“伊戈尔阁下，您不会是想和这个魔鬼再次合作吧？她不就杀了茱蒂丝和莎莉亚主教，甚至刚刚承认她杀死了大主教！她比瑞秋女士还要危险！和她合作无异与虎谋皮”

　　不待审判官或者霍珀说什么，骑士两步跨到欲魔面前一把将半依偎在亚隆小腿间的霍珀薅了起来，逼视她怒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甚至拿不走莎莉亚和大主教的灵魂！他们也没有伤害你！”

　　骑士的眼眶通红，气喘如牛。多次受挫的屈辱，信念受损的恐慌和对谋杀的愤怒让他的情绪急需一个出口。他结实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最后的理智控制着他没有拧断欲魔的脖子。

　　霍珀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她先是转头看向审判官。

　　伊戈尔表示无奈，答道：“我也希望您能回答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说，预期给您的报酬可还需要得到三位骑士的许可呢？”

　　欲魔叹了口气，道德感太高的人类就是有讨厌的刨根问底的毛病。不过，这其实是件好事。

　　当一个男人问为什么而不是直接动刀子的时候，他其实就在等你找一个可以敷衍他良心的借口。

　　霍珀摆摆手，示意亚隆不必站起来，还没到需要平息怒火的时候。她抬起一条腿，让自己重心后仰，刻意显露出天鹅般优美而脆弱的脖颈，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伊迪姆的手臂上。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他让我杀的呢~”欲魔看着痛苦且愤怒的骑士，一字一顿地说。她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然后是加倍的怒火。

　　“你无需用如此拙劣的谎言来欺骗我”伊迪姆冷漠地说，手摸向腰间的长剑。

　　“可怜的小骑士”霍珀按住了他的手腕，主动靠近骑士，轻柔地吐出几个字“如果不是他亲自告诉我，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他那无敌的护盾的缺点的？”

　　骑士明显疑惑起来，但随即他把那个念头挥开了：“我不相信你，你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

　　霍珀轻笑着转了个身，让自己的姿势变成了被骑士圈在怀里。乌黑的翅膀和暗沉长发差点把伊迪姆的脸埋进去，长发上传来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刀剑的金属味，轻微的血腥气，教堂的乳香和烘熟的麦子。

　　霍珀当然知道这点，她可以感觉到骑士的禁锢已经形同虚设，她压低了嗓子，让说话时胸腔的振动可以传导到伊迪姆的胸口。

　　“你当然可以不信，亲爱的伊迪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接下这个任务，你们真的能拿出什么值得我效力的报酬吗？我很怀疑。”

　　审判官饶有兴趣地看着被欲魔吃得死死的两位骑士，心中不禁感慨。但他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痕迹，而是简短地说：“我恐怕您必须要和我们合作了，所以向骑士们解释清楚不可避免。”

　　“哦？”

　　审判官从另一个房间拿出了袋子，满意地看到霍珀的表情由隐隐得意变成了讶异万分，她甚至挣脱了伊迪姆的环抱，快步走过来检视。

　　“你们杀死了臃肿魔？”她目光炯炯地望向审判官。

　　伊戈尔微笑着欠身道：“正是鄙人和三位骑士杀入了兽人的老巢，击败了瑞秋女士。不过这个魔鬼，可要算两位骑士的功劳。”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玩弄

　　霍珀围绕着那具隐隐散发着臭味的尸体啧啧称奇。现在，在她眼里，无论是不羁的亚隆还是天真的伊迪姆，都没有这具丑陋不堪，满身滑腻粘液，脑满肥肠的尸体具有吸引力。

　　霍珀其实没有仔细观察过臃肿魔。事实上，这种别称为“贱魔”的底层生物，就像翡翠港的蟑螂和老鼠，没有哪个正经魔鬼会多看它们一眼，更不要说仔细观察了。

　　它大致有半人来高，如果除却下身那些已经不再粉嫩的触手，臃肿魔就是一个装点了小脑袋和四肢的面粉口袋。霍珀是搞不懂为什么严苛女士和优蒂（以及她身后的格莱西雅）为什么对这种阿弗纳斯随处可见的清道夫和炮灰感兴趣，难道是对触手有什么特殊爱好？

　　她为自己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轻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转头向审判官问道：“不对啊，臃肿魔是地狱居民，它死后是不会留下尸体的，应该直接就变成煤灰或者硫磺了，你是怎么保存的？”

　　审判官举起自己的圣徽，颇为得意地笑笑：“可不只有牧师能够展现神迹。血父的恩赐，能让我施展不少神术。遗体防腐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怎么样，这个报酬是否让您心动？”伊戈尔将圣徽塞回领口，追问道“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您一直要找的那个‘任务目标’吧。”

　　霍珀叹了口气，这下换她头疼了：“您的智慧我无比钦佩，我记得我没有跟您说过我是来追杀它的。好吧好吧，真是大晚上的看见爱剌了，我承认您的报酬我非常动心。”

　　审判官向后一仰，舒舒服服地坐好，做了个请的姿势:“那请您解释一下杀害大主教的事吧。毕竟报酬是三位骑士出。“

　　“哦~亲爱的亚隆”欲魔风一样转变了战略，飘向黑发的骑士，伸手摸摸他的脸，深情地看着他“你会同意送我这小小的礼物的，对吗？”

　　亚隆冲她眨眨眼，他可不像伊迪姆那样清心寡欲，完全明白魔鬼的意思。

　　这女人根本就不是在讨价还价，她就是单纯想刺激伊迪姆而已。不过亚隆其实非常想得开，调情而已嘛。

　　“这样可不太道德，我的女士”亚隆声音低沉地说，大胆伸手捏了捏欲魔的手心。他目光瞥到伊迪姆的脸色已经发绿了，让他也起了逗弄自己朋友的心思“您要求的可是我们三人的战利品，我没法答应你。”

　　“够了”伊迪姆再也按抐不住，伸手把霍珀扒拉下来“好好解释你的问题！”

　　哇哦，好刺激，我好喜欢。霍珀嘻嘻笑着看伊迪姆的脸越来越红，然后才开口解释：“首先，人证。”

　　“你可以去问问完美之人的司事们，我相信，应该没有几个侏儒会由瑞秋女士亲自带进金顶教堂”

　　骑士不为所动，反驳道：“接下来你就要说，你和瑞秋女士还有大主教在房间里密谋了一个计划吧，那有第四人在场吗？”

　　“当然没有”霍珀站直了身体，俯视着骑士“但是，有物证。想必应该有打扫卫生的仆役知道，就在我们密谋的那晚，我打碎了一个杯子。”

　　“这算什么物证？”骑士嗤之以鼻。

　　“因为我就是用这只杯子测试出了大主教的防御边界”霍珀向前一步“那天晚上，我把杯子砸在了大主教的屏障上，水绕开了他，但是泼湿了瑞秋的鞋子。这就告诉了我，那个能力一次性只能保护一个目标。”

　　“既然我初步证明了与大主教有所勾结”欲魔微笑着，近乎柔声细语地解释自己的动机“那解释我的动机就很简单了。”

　　“你看，炉心女士想要利用我射伤大主教，打破他的无敌神话。而大主教呢，想要将计就计，利用我，让我冲他射一箭，激起所有信众的愤怒和恐惧。这样他就可以通过引导他们，攫取更多的权利。我想，你应该猜到我会怎么做了。”

　　伊迪姆迷惑地看着她，一时间没有明白她这么说的原因，好像自己对她很了解一样。接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击中了他。

　　“所以你反过来利用了他们，就像你利用收割魔和我一样”骑士咬牙切齿地说“你根本就没想完成他们的契约，就像你没想给时间让我去救茱蒂丝和我父亲一样。”

　　“前，父亲”霍珀纠正道。

　　怒火中烧的骑士顾不得什么大局，甚至都想不起拔剑，一把扑倒了魔鬼，结实粗大的手掌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看着她无力地拍打手臂，渐渐软倒，最后手无力地落到了地面。

　　一开始亚隆和伊戈尔还以为霍珀在开玩笑，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呆在原地的伊迪姆拉开。亚隆伸手一探她的鼻息，不可置信地望向伊迪姆，颤抖着说：“她死了。”

　　伊迪姆如遭雷击，他连滚带爬地爬到霍珀身边，扶起她的脑袋，拍打着她的面颊。

　　“不，不，不”

　　就当他心神大乱之际，“尸体”突然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哇！”亚隆和伊迪姆被吓得集体后退，惊魂未定地看着霍珀坐起身，揉着还残留着手印的脖子。

　　“霍珀小姐！”审判官简直要背过气去，感觉满屋子的人都要被这个恶毒的女人玩死了“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魔鬼发出响亮的嘲笑声：“这就是我对动机的解释。你们连我随机应变出的，最简单的谎言都识破不了，为什么还要担心我在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上说谎。”

　　这句就是在说谎。霍珀心里很清楚，魔鬼只是需要的空气并不多，但是如果他们用对方法，发现自己其实是假死并不难。不过，利用对方的慌乱和大意，也是魔鬼的本事，不是么？

　　“你不会还在担心我是给艾希曼大主教泼脏水吧”霍珀看向明显不服气的伊迪姆“一个和欢愉魔同流合污大主教，难道还会是什么光辉善良之辈吗？”

　　“欢愉魔？”如霍珀所料，这个突然抛出的新词果然引起了审判官的注意。他敏锐地提出了疑问“那是什么？你说的是瑞秋？”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瑞秋的真身”霍珀笑了笑“你别看她翅膀断了一只，可她真实身份是一名巴瑞绮娜，欲魔中的欲魔。专门用来收割那些位高权重之人的灵魂。”

　　审判官和伊迪姆对视一眼，想到了同一件事。霍珀是没有参与作战的，所以她知道瑞秋的真身缺了翅膀这种细节，只能说明她是真的见过。

　　“我们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你们两个魔鬼串通的呢”伊迪姆嘴上依旧不信服。“就是为了合谋拖大主教堕落。”

　　“所以你承认大主教堕落了咯”霍珀笑眯眯地把骑士的话梗了回去“那我杀大主教和你就更没有关系了。魔鬼和堕落者之间内斗，你为什么要选边站呢？”

　　“就到这吧”审判官及时打断了这场闹剧。霍珀说的理由已经完全够了，而伊迪姆在言辞方面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再多说也无益。“至于大主教是否堕落，我相信公审的时候一定会有贵族拿这个做文章的，到时候再自行分辨吧。”

　　“我相信这就说明，你们愿意用臃肿魔的尸体当做报酬雇佣我了？”

　　伊迪姆死死盯着她，最终垂头丧气地说：“同意。”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霍珀拉开通往地下室的门板“明天还得研究翡翠港的法律呢。”

　　“哦，对了”她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回过头冲伊迪姆说“亲爱的伊迪姆，好好想想，茱蒂丝死的时候和我死的时候，你的感觉有什么不同~”

　　她冲再次呆住的骑士眨眨眼，关上了门。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审判I

　　烁星区的名字来源于永远指引水手的永烁之光启航星。但相当多第一次来翡翠港的旅人都会觉得它比已经没有多少树木的浓荫区更适合用“浓荫”来冠名。原因无他，贵族们的大庭院里长满了各地移栽来的苍翠树木。据说一只松鼠可以脚不沾地的从烁星区的一头跳到另一头。

　　而翡翠之殿就是被所有绿叶环绕的最美丽的那颗宝石。这座宽阔的神庙建筑的年纪比烁星区还要大，用墨绿色花岗岩、蛇纹石、绿板岩和埃及玄武岩构筑的高大巨柱环绕的主体寂静而冷清。

　　它一开始是祭祀海洋之神的神庙，后续随着海浪区的开发，水手之王的神殿搬到了离海更近的区域。随着烁星区的贵族数量增多，这座美丽的建筑被当做了戏院和集会所，而今天它将承担审判一名魔鬼的职责。

　　霍珀站在翡翠之殿闪亮的青铜大门前，回望大殿广场硕大的青铜喷泉雕塑。今天天气不好，风中充满了暴雨来临前的土腥味。即使这样，广场上依旧挤满了各色漂亮的马匹，从高大神骏的草原马到小姐夫人们钟爱的小矮马，无一不全。今天这场公审，整个翡翠港的贵族几乎倾巢出动。

　　“要是我在这里释放一个火球术，能不能把翡翠港的上层一锅端？”魔鬼恶意地幻想着，为脑海中的悲惨场面而高兴。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佐伊小姐”站在她身边的审判官彬彬有礼地问道。他仔细打量着霍珀，魔鬼今天选择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外形，比审判官矮上一头，褐色卷发编成辫子盘在头上，手里捧着整整齐齐的羊皮卷轴，活像个不谙世事的图书馆抄写员。

　　“我看到我们的目标了”佐伊小姐冲喷泉那头扬扬下巴。审判官顺着望过去，正好看见一群蓝绿制服的内城守卫排成紧密整齐的队形，簇拥着一位穿灰袍子的矮个子老人步行而来。

　　是本次的主审官隐修者埃默里·格雷。

　　不止他们注意到了，几乎所有等在外面的贵族都发现了。内城守卫们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拒绝了所有试图上前搭话或者打招呼的家族。

　　直到隐修者踏上神殿的台阶，贵族们才默契地停下了脚步——台阶之上只有本次的公审的参与者才可站立。

　　伊戈尔带着佐伊退后两步，低头表示谦卑。隐修者同样回礼，他有一双颜色近乎透明的灰色眸子。佐伊感觉他的目光就像一束冰冷的光，一瞬间就将自己穿透了。但是格雷大人依旧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简短的点点头就带头走进了青铜大门之中。

　　审判庭在神殿深处，整个环形的审判庭并没有火把或者灯柱，最大的光源来源于穹窿中央开凿的圆形天窗。苍白的光芒从天窗倾斜而下，照亮了最底部的石台，也照亮了石台上被镀银锁链牢牢束缚在地上红发黑翼的魔鬼。

　　佐伊跟随着伊戈尔来到最后一阶。根据翡翠港的法律，作为控诉人，伊戈尔的座位在第一阶的最左边，而作为辅助人，佐伊只能坐在他的背后。

　　不过这正好给了她观察法庭的机会。伊戈尔的位置是最靠近主审官的，他的左手边是一名面容肃穆，法令纹深刻的白袍老人，他胸口的圣徽和手臂上的黄丝带都表明了他来自完美之人教会。与之相对的，佐伊的左手边就是一名年轻的白袍牧师。而更往左是一名灰发侏儒，他正在翻着面前的卷轴，粘上墨水的手指还在不停地写着什么。剩下来几位应该是各位贵族的控诉人和助手，只是在佐伊的角度看不见他们的家徽。

　　主审官的位置比控诉人和被告都要高，他就像一只蹲在山崖上的鹰那般盘踞在高高的座位上，审视着所有人。而他的对面，隐藏在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的，就是陆续坐满的贵族陪审团，他们将最终对法官的判决进行投票。剩下的无关贵族就只能坐在控诉人的对面。

　　“Aurathyss，Aurathyss（翡翠港地方古语：寂静，安静）”随着大门的关闭，主审官敲响了桌子上的小钟，喊道。

　　整个大厅迅速陷入了沉默。主审官再次敲响了小钟，钟身轻轻晃动，弥散出一圈鹅黄色的亮光。亮光穿过佐伊的身体时，她感到喉咙和舌头一阵麻痒。

　　“奥修斯之目注视今日的裁决，奥修斯之耳聆听诸位的言辞。请各位小心措辞，蓄意撒谎会被本庭以藐视法庭与渎神之罪处罚”主审官的声调不高，沉稳而威严。

　　说完，他站了起来，举起一个朴素银色发箍戴在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