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灯神
而舞台中央，面无血色的茱蒂丝正无声无息漂浮在白色的光茧中，鲜血浸透了她全身的衣裙。刺客那一下太狠，她半个腹腔都被打穿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维持白色光茧的是以两位牧师为首，三名圣武士组成的团体。团队的每一个人身上都环绕着黯淡的光芒，白光顺着他们贴在地面的手掌流向法阵最中间的一枚水晶。
银白的光芒就像一株从水晶中生长出的睡莲，它纤细的茎秆上开出了纯洁的光翼，将茱蒂丝温柔地包裹在里面，依靠着神职者们的无私奉献维持她最后的生机。
“莎莉亚还没有来吗？！”胡勒大再次问道，她微胖的脸上满是焦急的汗水。
“莎莉亚主教就住在海浪区，可能路上太乱了”一名镀金骑士企图安慰焦急的司事，却收获了她两个白眼。
“你，你，还有你”胡勒大习惯性挑起修过的眉毛，抬高下巴，指挥着剩下的三个没有参与治疗的骑士“你们待在这里没有什么必要，全都去找莎莉亚。就算是靠抬也得把她抬过来！”
骑士们面面相觑，胡勒大并不是他们的上司，可是他们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她起矛盾。
“女士，这里刚刚发生刺杀案，我们需要保护您以及各位教内兄弟的安全！”为首的骑士试图想要说服固执的胡勒大，却一下点燃她的怒火。
“我不要听你的理由！”她的声音越发尖锐“刺客已经被抓到了，现在这里还有这么多精英骑士。你实在不需要为懒惰和懦弱找借口！”
她这话太过分了，就连输送能量的骑士们都冲她皱起了眉。镀金骑士们懒得和她争辩，径直看向单膝跪地的骑士长。
骑士长伸手揉揉自己钝痛的头，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所有人都在努力维持茱蒂丝的生命，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纠结这些小事。
胡勒大得意洋洋地看着骑士们气愤地离开，然而她因权力得到的微弱快乐很快就被担忧和恐慌替代。她克制自己不去看光茧中的茱蒂丝，生怕看到她咽气。
一个月前，茱蒂丝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蹩脚诗人，去了兽人巢穴受了一趟苦，反而变成了完美之人显灵的明证。要说胡勒大不嫉妒是假的，但是看到茱蒂丝现在这个样子，她又有些庆幸木秀于林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伊迪姆喘了一下，感觉自己有些脱力了，喉咙干渴的厉害。在场所有能施展治疗法术的神职，都只能治疗外伤。
艾希曼大主教自然是能肉白骨，但是他远在旧灯塔区的大教堂，即使有人在第一时间报信，茱蒂丝也没法支撑到他过来。
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住在海浪区的莎莉亚主教，她是完美之人教会除了艾希曼大主教以外最好的治疗者。即使她本身还没有艾希曼大主教的法力，但她负责保存珍贵的再生药水，足够把茱蒂丝救回来了。
也许是完美之人终于垂怜了他的信徒们。黑暗的甬道深处传来了盔甲摩擦的声音和女人的说话声，这让胡勒大喜上眉梢。
“莎莉亚大人！”她眯起眼睛想快点看清来人，冲甬道里高喊道“麻烦您了，这边的情况很紧急。”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越来越近的歌声。
几位治疗者相互对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来人没让他们等太久，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穿仆妇衣衫的女人低着头，东倒西歪地走到了亮光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哼着歌，一边编织着手里的活计。
她的腰带上挂了两个金色的头盔，刚刚听到的摩擦声就是她行走时头盔相撞发出的，让所有人恐怖的是，头盔沾满了鲜血，滴满了她的裙子。
“你是谁！”胡勒大又惊又怒地吼道，身体却不自觉的后退。她已经开始后悔刚刚让骑士离开了。
司事的呼喊终于唤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女人，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特色而茫然的脸。
“嘘”她竖起一根手指“你打扰我的工作了。”
“回答我的问题！”司事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圣像，竖在自己面前，握拳的手微微颤抖着。
女人的速度快得让伊迪姆只看清了一阵斑驳的旋风。圣像亮起金光，弹出一面光芒四射的盾牌，拦住了女人的拳头。
下一瞬，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盾牌炸成满天流萤。女人抓住司事的头发，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阻止的几秒钟内，她将胡勒大的脸按在地板上碾过了十多尺远。
等她停下来时，光洁的舞台地板上已经多了一条长长的暗色拖痕。
“曾有一位诗人游历了整个地狱，观看了各种罪行应受的惩罚”女人直起身子，嗓音就像在咏唱“他说，多嘴多舌者，应入第八狱。”
说完，她将一直在编的材料沾了沾胡勒大的血，带到自己的头上。
那是一条用金色的丝线和原本白色，现在已经变成暗红的布料随手编织的头箍，而头箍正中，是一个在场所有信徒都无比熟悉的金色人像。只是现在人像已经裂成了两半，失去了光辉。
伊迪姆心一沉，心里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你杀了莎莉亚主教？”
闻言，法阵的光芒晃了晃——所有施法者都被这个消息震撼了，甚至连光茧里面的茱蒂丝都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莎莉亚？那是谁？”女人状似困惑地问道，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指着头顶的头箍问道：“你是说这个人像的主人？”
没有人回答她，不过她也不需要别人回答，自己就解答了。
“杀了啊”她的口气就像是宰了只母鸡“那她要伤害我嘛，我可是自卫”
说罢，她伸直了双臂，将腹部已经结痂的洞展示给所有人看。
“而且”女人舔舔嘴唇，眼睛弯弯的“我还会把你们都杀掉，你们想要抵抗吗？”
“你！”骑士长气血翻涌，灌输能量、噩耗和愤怒差点气得他一口气没喘上来。
女人发出响亮的笑声，甚至笑得弯下了腰。状似疯癫的她让伊迪姆感觉越来越危险了，他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左肩。
“开玩笑的啦~”女人终于停下大笑，冲骑士长摇摇手指“我要的只有....”
“她”
她指向光茧中的茱蒂丝。
“现在开始，我给你们计时”女人随手指向最中间的牧师“你，开始唱《倒奶女仆》。在歌唱完之前，我不会攻击你们。你们大可以逃跑，去求援，或者在这里死守。”
“当然，你也可以不唱”她冲脸色铁青的牧师微笑道“那我现在就送你们去见完美之人。”
作者的话： 这里的治疗法阵只能维持生命和治疗外伤。
茱蒂丝被打穿了，所以光治疗没用，需要再生术才能救回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收债的欲魔
女人抽出了长剑，指着脸色铁青的牧师。她歪着头，脸上带着孩童般的跃跃欲试。
“不愿意唱吗？那我可就要试试你们的法阵结不结实了”
伊迪姆浑身一震。即使他不是专攻奇迹的牧师，但也完全能看出来，这个临时构建的法阵绝对经不起攻击。一旦法力失去平衡，不仅茱蒂丝的命保不住，所有治疗者可能都会被反噬。
骑士不忍地转过头去，听到身后的牧师沙哑而屈辱的嗓音。
“倒奶女仆，清晨起床....”
“我发誓！”骑士长的眼睛都要喷出火，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从出生还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不论你是谁！不论你逃到哪里！我绝不会姑息此等亵渎之行。”
女人听了这话，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骑士。你大可以再多发几个誓。只是提醒一下，歌声可是一直在继续哦。”
“我是不会放弃伤员的”伊迪姆坚定地说“我的生命无所谓，但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教内姐妹受到你的残害。”
他的表情刚毅坚定。但女人注意到他身后的其他四位治疗者脸色可就没有这么好了。
“无畏的牺牲，值得称赞”她赞许地看着伊迪姆，说出的话却满是嘲讽“不过，你凭什么为你的教内兄弟们做决定呢？”
“我可以看出来，你受到天界的宠爱，骑士”女人压低了声音，现在的她就像一条懒洋洋的眼镜蛇，围困着四只无法动弹的小白鼠“或许你可以从我手中逃脱，但是你的教内兄弟们也可以吗？”
所有人都听出了她在挑拨，但没有人反驳她。
“当然，你们可以放手一搏。只是现在你们的能量已经全部供给给了这具半死的尸体，我不知道我能否打的过你们四个联手，但在我死之前，带走两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你们有人想试试吗？”
骑士长和没有唱歌的年长女牧师的脸色变了，他们知道敌人说的是实情。况且，就算他们侥幸活下来了，失去了治疗者供能的茱蒂丝依旧必死无疑，和直接放弃也没有任何区别。
“骑士先生”女人已经察觉到骑士长的权威，她决定从摇摇欲坠的高塔上再抽走一块砖“这些人想必都由您保护，现在完美之人已经失去了一名主教，你们是否承受得起失去在今晚再失去五位具有神力的教会支柱呢。”
从骑士长的反应来看，她知道自己戳中了痛处。
这个世界，每个人身上都有魔力。但能够觉醒成为真正的施法者的无一不是精英。不管是哪位神祇的教会，绝大多数神职是没有施法能力的。即使在翡翠港这样的大城市，能够获得完美之人青睐，展现治疗奇迹的人总数也不超出二十个。
冷汗浸透了骑士长背上的衬衫，越发枯竭的力量让他头突突作痛。如果从感情出发，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茱蒂丝这个累赘。这里的治疗者都是他相处很久的兄弟姐妹，一个颐指气使的普通人，就算一时再出风头，也比不上教内兄弟。
然而，他不能像个懦夫一样被几句言语吓走。自己将要背负的不只是愧疚，更有无尽的问责。
“我留下维持法阵，你们快走”伊迪姆语出惊人，他直视着女人“我拖住她，你们去召集骑士，一定来的及救回绿港女士。”
他还有话没有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伊迪姆决定用自己的生命阻拦敌人。
骑士长甚至在心中有那么一丝隐秘的轻松。最终，这副重担不由他承担，一位圣痕骑士留下，不管是否救下茱蒂丝，都足够向大主教交代了。
他没有再多说废话，果断抽手并搀扶起了跪久了的牧师。其他人纷纷效仿。
每当一个治疗者离开自己的岗位，光茧就变得薄弱一分。最后一个牧师离开法阵后，伊迪姆已经支持不住，他一手着地，大口喘着粗气。
骑士长两脚一并，郑重地向伊迪姆行礼，并允诺道：“坚持住，孩子。我们很快回来。”
随即，他便带着治疗者，一边警惕地盯着女人，一边倒退着离开。
“伊迪姆....”看到其他人的离去，伊迪姆的壮举让茱蒂丝发出幽幽的呼唤，眼睛里不知是恐惧还是感动，噙满了泪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对我....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没有感情”
“伊迪姆...”女人鹦鹉学舌般模仿着茱蒂丝的口吻“快跑吧，小骑士。你的同伴们都走了，你坚持不到他们回来救你的。”
骑士想要答话，但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张开口，无形的重担几乎要将他完全击溃。
“你...给我...滚开！”
伊迪姆怒喝一声。咆哮的银色罡风以他为圆心轰然爆出，将女人掀飞出去。
骑士扑通跪倒，圣痕灼痛着他的肩膀。汗水滴进眼睛里，让他几乎看不清敌人。
女人几乎被吹进她来时的通道。当她站起来时，全身都在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她的皮肤在燃烧，一个皮肤更白，头发更黑的存在从那张人皮里走了出来。
“亲爱的伊迪姆”霍珀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熟悉“我们可是好久不见啊”
“哦，还有你，愚蠢的茱蒂丝。看上去你似乎快蠢死了呢”
茱蒂丝不可置信地看着完美的欲魔，愤怒和自惭形秽几乎让她再次昏厥过去，她转头望向伊迪姆，希望看到骑士和他一样愤怒。
“是你”伊迪姆看上去困惑大过气愤“是你安排了刺客？你想要什么？”
霍珀挽了个剑花，甩掉最后一点人类的外观。她舒展着翅膀，袅娜着走向骑士。伊迪姆忍不住眨眨眼，即使不是第一次见，他依然惊叹于欲魔如此明显外溢的邪恶和美丽。
“不，亲爱的”欲魔的嗓音比她的人类形态低沉的多，让骑士的耳膜泛起酥麻的震颤感“我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有主导过刺杀茱蒂丝。”
茱蒂丝厌恶地哼了一声道：“魔鬼总是披着羊皮。”
她走得越来越近，近乎白色的皮肤像月光一样皎洁。欲魔无视茱蒂丝的瞪眼，径直蹲了下来，与盘腿坐着的骑士对视。
“那你纯粹就是想要侮辱完美之人吗？”
欲魔为他的天真大笑起来。
“不不不，亲爱的，我是来收债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骑士的回答
骑士看上去更困惑了。“收什么债？我欠你什么吗？”
“当然是茱蒂丝的灵魂啦，现在她得到艾希曼的认可，没准还能升点值呢。”
“不，你不能”骑士镇定道，甚至声音里还带了点笑意“我们之间有赌约，我用我的灵魂做赌注...”
“赌你可以在一年内拯救茱蒂丝的灵魂。”霍珀替他说完，说完两手一摊“可惜，我决定不要这个赌注了。”
听到这话，茱蒂丝瞪大了眼睛，脸上由憎恶变成深刻的恐惧。她喃喃自语：“不，你不能，你不能伤害我...”
霍珀耸耸肩，无视伊迪姆想要杀人的眼光，坐在了他旁边，像个邻家姐姐一样用翅膀遮住了骑士。但她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两人如堕冰窟。
“我当然不能直接伤害你。愚蠢的茱蒂丝。可是，我不需要攻击你啊，现在的你，我只需要....”
她伸出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握住了伊迪姆一直放在法阵上没有放开的手腕。
“我只需要...”她重复道，得意地瞟了一眼茱蒂丝“轻轻一拉，你就掉进地狱啦。”
“毕竟你又能拿什么来阻止我呢？无能的，连动都费劲的诗人？”
茱蒂丝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刷地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你是故意的，骗走所有的治疗者，这才是你的目的”伊迪姆目眦欲裂，明白了欲魔刚刚表演的目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霍珀的脸冷了下来，这让骑士不由的心一突。
“你对她的维护让我生厌，骑士”她冷冰冰地呵斥道“你固执的行为已经让你的灵魂开始掉价了！”
“你以为你维护的是什么？善良吗？还是公正？”霍珀的斥责像冰冷的暴雨一样劈头盖脸“你的四肢无法动弹，你的同伴逃之夭夭，你的神和他的信徒不过是骑在弱者身上为非作歹的恶棍，这个愚蠢的女人在异族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你有制止她吗？你的教友们将半身人驱离土地的时候你有挺身而出吗？你的善良有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吗？”
骑士目瞪口呆，霍珀的话刺中了他最隐秘的担忧，他真的有这个能力拯救他人吗？他真的有这个勇气对所有的不义之举说不吗？
欲魔露出残忍的笑意，她知道自己赢了。
伊迪姆是她见过最标准的圣武士之一。尤为特别的是，他的信念其实是善良的本身而非具体的神祇。自己的话当然不足以说服他，但是绝对可以拷问他。
而他自己看样子并没有意识到信念所在，霍珀只需要等一个他对神的信仰与他对良善的推崇出现冲突的契机，就可以让他的灵魂归于地狱。
欲魔站了起来，面对茱蒂丝，在那些胆小鬼搬救兵回来之前，她还有点时间可以玩弄自己的猎物。
看着茱蒂丝越发惊恐的双眼，霍珀抽出了剑，迈出了第一步。然而，一阵尖锐的疼痛阻止了她迈出第二步。
她低头一看，法阵已经抽干了伊迪姆的力量，他甚至都没法站起来。可是他却选择了张嘴咬住了欲魔的大腿。
上一篇：在战锤刚无敌就要被迫死亡？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