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地狱升职记 第36章

　　霍珀认命地叹了口气，回内室取出了他要的材料，带着一点脾气道：“一共是6个金币，您用什么方式支付？”

　　伊戈尔并未在意她的态度，仔细清点好药材后，将一袋银币留在了柜台上就转身离开了。

　　“霍珀小姐，你不数一下吗？”伊迪姆看着她直接把鼓鼓囊囊的袋子放进抽屉里，好心提醒道。

　　如果我摸了白银，怕是你当场就能感应出不对了。霍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是用颤抖的声音说：“哦呦，准时升起的烈日啊，快带走这晦气吧。骑士大人，我哪敢数啊，难道还能找一个审判官去理论钱不对吗？”

　　亚隆见她似乎真的被吓到了，便好心地岔开了话题：“他买的都是些不太常见的药品，冷心药剂是用来做什么的？”

　　回答他是伊迪姆骑士。

　　“冷心药剂是用来防止自己被那些女邪魔们控制的，比如说海妖，人面鸟妖，湖精，甚至...魅魔和欲魔。”

第一百零九章 夜宴I

　　伊莉丝·帕尔玛拉了拉自己过紧的领口，无论是镶满宝石的发带，还是垂到腰间的纯金项链，亦或是自己身上这件混金银丝线的细麻长披风，都让她感到疲惫不堪。

　　时间悄然流逝，她愈发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衰老与力不从心。往昔，在这般宴会上，她可以同时和五个男人调情，大快朵颐一整只狮鹫翅膀，后还能下场尽情跳舞直至天明。

　　可如今，她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炖软的红萝卜，感觉自己还没吃两口，肠胃就已经开始抗议了。但她不得不恪守礼仪，继续端坐于此。维斯特林议长的宴会才刚刚开始三个小时，接下来还有漫长的时光需要消磨。

　　无奈之下，她拿起面前的杯子，示意侍者再给自己满斟一杯冬女神。这种昂贵的深蓝色酒液，由荒原上的原住民精心酿造。酒中清新的水果香气和萦绕不绝的丝丝凉意很好的缓解了这座人声鼎沸的大厅带来的燥热。

　　就在转身接过酒杯的功夫，她又再次注意到了墙边那位身姿笔挺的骑士，这让她烦闷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点。年轻骑士的盔甲在火把和蜡烛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已在维斯特林家的旗子下笔直站立了整整三个小时了，身处如此闷热的环境，还身着厚重的全甲，使得他浅棕色的头发早已被汗湿，细密的汗珠顺着他坚毅且轮廓分明的脸颊缓缓滑落。

　　“伟大的商贸女士，请您垂怜我吧。愿我的杰文能有这位英俊的骑士一半的果敢坚毅就可以了”她在心里默默祷告着，同时又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一下年轻骑士凸出的喉结和宽阔的肩膀。

　　既然思绪飘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伊莉丝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丈夫。帕尔玛大人坐在她的左侧，正在偷瞄维斯特林家的小女儿。伊莉丝并不在乎，甚至因为想到草药师给自己的药而笑出了声。

　　“亲爱的，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坐在右边的沃德夫人显然察觉到了她的笑声，随即她也注意到了那位骑士，心领神会地拉长了声调说道，“萨森家的小骑士，亲爱的，你的眼光可真不错，我家里有很多侍女都特意挑他巡逻时出去采购。”

　　伊莉丝毫不犹豫伸手掐了一下沃德夫人的腰，两人都咯咯笑起来了。恰在此时，侍从们端上了一条足有小牛犊般大小的兽腿，兽腿烤得滋滋作响，旁边堆满了洋葱和苹果。它那庞大的体型和诱人的香味，一下子就吸引了首席上所有大人物的目光。

　　“诸位！这是彼得亲手猎杀的第一头巨龙！”维斯特林大人站起来，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苍老一些，却依然虎背熊腰。他的灰头发和胡须都扎成了矮人式发辫，上面点缀的宝石比伊莉丝夫人发网上的还多。议长大人高举金色的酒杯，大厅这端的客人们都自觉安静下来，聆听他的讲话，“我将这条巨龙奉献给各位，一如各位向我奉献的忠诚和金币！”

　　欢呼声几乎把大厅掀翻，所有人都在呼喊着维斯特林或者议长万岁，还有几个人在叫嚷着英勇的彼得将来必定不输给父亲。

　　伊莉丝夫人冲沃德夫人挤挤眼睛，后者心领神会的把耳朵凑过去，只听伊莉丝说道“什么狩猎巨龙啊，不过是五十个骑士把那可怜的野兽戳得只剩一口气，才让他上去补上最后一刀罢了。帕尔玛先生跟我说，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巨龙，不过是一头风龙兽而已。”

　　沃德夫人连忙拿起餐巾，掩饰住自己的笑容，同时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彼得·维斯特林。年轻的维斯特林灰发柔顺闪亮，双眸明亮，嘴唇鲜红如玫瑰。和他父亲相比，他看上去更像一位诗人而不是战士或者海盗。

　　“还是相貌普普通通的那种诗人。”沃德夫人在心里评价道，也扭过头去打量了一下站在墙边的骑士“以小彼得的身高，如果他能有萨森骑士的外貌，恐怕整个翡翠港的姑娘都会争着去爱他”

　　“而且，就算不够英俊，他要是能像蒙特大人那般正直刚强也好啊”沃德夫人的目光转向即使参加宴会也坐得笔直，神情严肃的泽文·蒙特。蒙特家是浓荫区的实际掌权人，他和其他几位大贵族一起坐在议长旁边，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重要话题。

　　沃德夫人对男人们的话题兴致缺缺，她示意侍者给自己叉了一小块龙兽肉，小口品尝起来。那味道就像被柠檬腌过的西红柿，她哽了一下，才终于艰难地把肉咽下去，并且当即打定主意，再也不碰这东西了。她碰了碰伊莉丝的胳膊，小声问道：“桌子尽头的那个男人是谁？穿白长袍的那个。”

　　帕尔玛夫人眯起眼睛瞧了瞧，满脸疑惑地说道：“你居然不认识他？他就是艾希曼大主教啊”

　　沃德夫人惊讶地仔细打量离得不远的男人。他确实身着神职人员常见的洁白法衣，身上挂着的金神像以及一打各式各样的挂饰，与他那梳得油光水滑、紧贴头皮的金发相互映衬。

　　“以他所处的地位来说，艾希曼大主教的年纪可太轻了。”沃德夫人不禁感慨道。她原以为位高权重的大主教即便不是垂垂老矣，至少也该是老成持重的模样。但眼前的艾希曼大主教看上去身强体健，正值盛年，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艾希曼大主教其实年纪并不小了，不过据说完美之人会给予自己的信徒恩赐，让他们呈现完美的人类形态。”帕尔玛夫人低声说。不过两位夫人都没有把这个说法当回事，对于她们这个年纪来说，艾希曼大主教的外表还是太过于成熟了，离完美还有点距离。

　　大主教似乎注意到了两位女士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他转过头冲她们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就在这时，议长大人锤了一下桌子，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注意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于是压低声音，近乎是对蒙特大人怒吼道：“你要价太高了，蒙特，我不能全部满足你的要求。你怎么敢提出这样的条件？”

　　“我怎么敢？”泽文·蒙特的浓眉拧成了一团乌云，他同样压低嗓子反问道，尽管声音刻意放低，但周围的人依旧能够清晰地听到他的话语“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受到了怎样的损失吗？我的士兵几乎各个挂彩，甚至还有贵族骑士在袭击中受伤！”

　　说罢，他不等议长回应就冲一旁的侍者招了招手，命令道：“去大厅末端，找一位黑头发的亚隆骑士。把他带到这里来。”

　　侍者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小声答复道：“大人，大厅末端坐着好几十位骑士呢...”

　　“找女伴最漂亮的那个！”

　　作者的话：　　今日双更！

第一百一十章 夜宴II

　　虽然背伤仍然隐隐作痛，但亚隆骑士对今天的宴会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当然，这主要是归功于他身旁那位迷人的女伴。

　　在负伤在身的情况下还带一位草药师来参加宴会，他自然是无法像过去那般尽情畅饮翡翠港周边特产的祖母绿葡萄酒。然而，与霍珀女士相伴的这份美好相比，这点小小的遗憾简直不值一提。在他内心深处，甚至还藏着一丝不太男子气概的想法——当惯了野马，偶尔被套个笼头也不坏。

　　亚隆骑士不禁第一百次望向身边的女伴。平日里，霍珀小姐总是身着厚重的皮围裙和粗毛斗篷，掩盖住自己的光辉。而今天，为了参加宴会，她换上了未染色的细羊毛束腰外套和短披肩。她的头冠是木头的而不是纯银的，项链也只是磨亮的青铜而不是黄金，吊坠还是一只孩子气的青蛙。但光凭这些就已经让周围所有的女士黯然失色了。

　　这时，侍者们端着一条几乎未曾动过的兽腿放在了桌子上。这是贵族们常见的一种习惯，首席那边的大人物们会将自己吃不完的食物分给骑士们，以此表达对骑士效忠的感谢。霍珀见状，切了一小块放到亚隆的盘子里，笑着叮嘱道：“请不要再盯着我看了，亚隆骑士，你这样会让所有贵族小姐都笑话您的。”

　　亚隆笑着点点头，叉起那块肉放进嘴里，可目光却依旧未曾从霍珀身上移开。他就喜欢霍珀女士这种装腔作势的害羞，两人之间这种若有若无的拉扯与微妙的抗拒，让他喉咙发紧，就连背上的伤口都仿佛感受到了一丝酥麻。

　　然后他就被腿肉酸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为了掩饰尴尬，同时也为了驱散嘴里那股可怕的味道，亚隆拿过装着淡麦酒的高脚杯痛饮一口。当他看到同桌的赫威骑士和卡佩骑士吃下肉后，同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禁又笑出了声。

　　“怎么没见伊迪姆骑士？”卡佩骑士的妹妹凯瑟琳面不改色地把肉咽了下去。她随即巧妙地找了个话题，试图缓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我还以为治安官都受到了邀请呢。”

　　霍珀环视四周，他们所在的这张长桌位于大厅末端，就座的几乎都是治安官和他们的家属或女伴。她原以为治安官需要抽调人员执勤，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只有伊迪姆一人比较特殊。

　　“伊迪姆和我们不同”答话的是赫威骑士，他今天倒没带那顶用红羽毛装饰的头盔，而是在扣孔处插了一簇红色绒毛作为替代，“他已经唠叨了好几天了，说自己一直忙于尽世俗的义务，却没能为完美之人尽心效力。所以，他这会儿应该是在大主教那边，为完美之人履行神圣的职责呢。”

　　他边说边用大拇指朝着首席的方向指了指，桌子上的所有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形不算高大的身影笔挺地站在墙边。

　　“通过折磨自己来效忠吗？”一位治安官的妻子吃惊道“他又不是城堡守卫，何必在那边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呢？去旧灯塔区的神殿祈祷，不也一样能表达虔诚吗？”

　　“完美之人重视行动胜于苦修，或许伊迪姆骑士觉得这样做，更能体现完美之人的教诲吧。”霍珀接过话头，回应道，同时也留意到对方投来的感激目光。

　　好几位治安官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们倒并非对伊迪姆骑士有什么不满，只是在日常生活中，很少有人会虔诚到如此极致的程度。

　　就在此时，首席座位旁的一位侍者迎着他们的目光，快步走了过来，边走边四处张望。当她看到霍珀时，，眼睛顿时一亮。在注意到霍珀左侧的亚隆后，他迅速上前，低声询问道：“晚上好，请问您就是亚隆骑士吗？”

　　骑士点了点头，礼貌地回应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侍者松了一口气，说道：“蒙特大人召唤您和您的女伴过去。”

　　实际上，侍者自己也不太确定蒙特大人是否明确要求女伴一同前往，但他心想，大人特意提及了亚隆骑士女伴的美貌，那让两人一起过去，总归不会出错。

　　亚隆没有多问一个字，立刻站起身来。霍珀不动声色地轻轻扶了一下他的手肘，帮助这位负伤的骑士稳稳地站定，然后与他一同缓缓向前。

　　与大厅末端治安官举杯狂欢的热闹情形相比，首席这边的气氛简直就像是在举行一场隆重的葬礼。所有贵族都已停下用餐，只是手持酒杯，佯装仍在享受宴会的欢乐氛围，实际上，他们的心思全都聚焦在议长与蒙特大人刚刚那场激烈的争论上。

　　蒙特大人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一看到两人走近，便立刻招手示意亚隆靠近，说道：“啊，亚隆，你可算来了！”

　　霍珀松开了手，借着行礼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远离了摆满银刀叉的桌子。这具身体并不会因为接触白银而灼伤，但不论是它的内里还是外在，都是靠魔鬼的法力维持的，接触白银有可能造成魔法紊乱。霍珀并不知道附近有多少施法者，但她也不想赌坐在不远处的艾希曼大主教，是否能敏锐地感知到异常。

　　“亚隆骑士，我们尊贵的议长大人觉得我在小题大做，认为治安官的工作不过是每天去帮村里的半身人收收麦子。”蒙特大人的话语中充满了讥讽，此话一出，让桌子上所有的贵族都变了脸色。“我不得不找你过来，请脱下上衣，给诸位大人看看我们付出的代价。”

　　亚隆沉默听命。因为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他只穿了一件轻薄的亚麻系带衬衫。还没等任何人来得及出声阻拦，他便转过身，背对桌子，右手用力一拽，将衬衫整个扯了下来。

　　亚隆骑士身材高大魁梧，体型阳刚健美，体毛浓密，浑身散发着野性与男人独有的气息。好几位女士见状发出惊叫，赶忙用手捂住了眼睛，只通过指缝偷看。而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皮肉翻卷的刀口破坏了他结实脊背的美感，让他显得越发的危险。

　　艾希曼大主教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叹息声。

　　“真可惜”他偏过头去注视自己洁净的双手，似乎不忍再看那可怖的伤口“完美之人鼓励我们欣赏人类的健康与完美。多么健美的身体，却被恶毒的异族破坏了。”

　　“这就是我们的代价！”蒙特大人语气强硬地丢下这句话，怒视着脸色铁青的议长“亚隆骑士还算是幸运，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我的亲堂弟，埃德蒙治安官，现在还躺在家里动弹不得！”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而不是什么连汗都不出的...”他响亮地哼了一声“猎龙。”

　　“蒙特大人！”发言的是坐在议长右手侧的女士，霍珀从她的衣着和座位判断，她应该就是维斯特林夫人。

　　维斯特林夫人先是提高了嗓门，让所有人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她的鹰钩鼻和因为激动快要散开的头发，让她看上去活像只看见了猫的老母鸡。随即，她又缓和了语调说道：“先让亚隆骑士把衣服穿上吧，在场可有不少女士呢。”

　　作者的话：　　宴会这一段本来预计是五章的，但目前看起来是结不了。所以干脆就发个双更了，当做答谢大家的票票和打赏。

　　新卷写的比上一卷稍微顺手一点，我努力挤挤看能不能争取多双更几次。

　　再次感谢大家。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宴III

　　即便蒙特大人此刻怒火中烧，可基本的贵族礼仪仍让他有所克制，总不能直接与一位贵妇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起来。

　　所以，当维斯特林夫人开口打断后，他便果断闭上了嘴，只是冲亚隆做了个手势，示意骑士把衣服穿上。但霍珀看得出来，蒙特大人可不打算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维斯特林夫人显然也看出来了，而且她对这位浓荫区掌权人的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了。所谓的贵族规则，在蒙特大人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要是打算敷衍他，以他的性子，当场掀翻桌子也不是不可能。要真闹到那一步，今晚为彼得精心举办的宴会，可就彻底沦为维林斯特家的笑柄了。

　　她在心里叹口气，即使嫁过来二十年了，维斯特林夫人依旧对这些行事粗野的北方人喜欢不起来。但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她迅速镇定下来，对着侍者吩咐道：“去为我们英勇的亚隆骑士和他的女伴准备座位，为瑞亚丹奉献之人理应享受优待。”

　　议长铁青着脸在座位上动了动。以他的本意，根本就不会让亚隆骑士这样的低阶贵族坐在自己附近。然而，在安排座位这类事情上，他对自己的妻子给予了充分的信任，这不仅是对她身份的尊重，更是对她能力的认可。

　　而维斯特林夫人也没有令他失望，尽管嘴上说着要给予优待，但实际上她并不会真的让亚隆骑士与诸位贵族平起平坐。她让侍者们端来了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扶手椅，放置在离首席有一定距离的墙角。该怎么形容这个距离呢？这么说吧，霍珀伸直手，稍微努努力，就能碰到充当卫兵、笔直站立着的伊迪姆骑士。

　　霍珀扶着亚隆坐下，内心对这场激烈的争议颇感兴趣。议长夫妇和蒙特大人都不是容易放弃的人，而作为欲魔，她对充满权谋与争斗政治剧可太有兴趣了。

　　“您觉得怎么样？有让你失望吗？”亚隆坐下时，脸上带着笑意，他还特地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富有磁性。霍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在询问自己对他身材的看法。

　　霍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位骑士还真是像一只时刻想着开屏展示自己的孔雀啊。她伸出手在桌子下掐了一下亚隆的手，示意他注意场合，而后者大胆地反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欲魔在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去管脑子里只有爱情的骑士。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座位安排的重要性，还是压根就不放在心上，蒙特大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亚隆骑士的座位，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维斯特林夫人捕捉到了这个信号，她冲在座的诸位贵族点点头，算是表明自己作为女主人，已经尽到了应尽的职责。

　　按照贵族们的惯例，既然一个话题已经被打断了，其实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毕竟，他们又不像底层人那样时间紧迫，下次再聊也无妨。

　　不过显然，今晚不守规矩的人不止一个。议长夫人刚刚坐下去，桌子另一头的穿深蓝色袍子的男人就开了口：“蒙特大人，我能理解您对治安官的看重，我们跟您的心情是一样的。不然，也不会在今春的会议上同意增加预算。但您要求的金币数量，已经足够再武装五个治安官小队了。我实在不认为这还有什么讨论的必要，还是说，您能保证这些钱足以消灭鹰巢所有的匪徒？”

　　说话的人长着和维斯特林夫人如出一辙的鹰钩鼻，他的领口别了一枚镶嵌了砗磲和珍珠的帆船胸针——那正是议长夫人出身的门德斯家族的家徽。不过，他说出的话显然没有议长夫人那么中听，蒙特大人的眉毛瞬间竖了起来。

　　议长夫人捂住了脸，看上去像是放弃从中调解的想法了。而蒙特大人对待门德斯家族，自然不会客气半分。他甚至懒得去看自己的对手，只是捏紧了手中的高脚杯，声音冷得像冰：“对于你来说当然没有意义，文森特·门德斯。毕竟兽人们也不会冲进海浪区去烧你的铺子。我要求的那点钱当然不够消灭鹰巢匪徒的，不，甚至这个金额都不够维持一整条商路安全的。但是，如果你或者其他人不愿意出这笔钱，我也可以搬出浓荫区，甚至离开瑞亚丹，让你的舰队来守卫北面的山区好了。”

　　门德斯被他的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蒙特在虚张声势。就算蒙特大人自己想离开瑞亚丹，难道他还能把整个蒙特家族都搬走不成？只是整个瑞亚丹北部的浓荫区包含城外的农田和酒庄，都仰仗蒙特家族的保卫。蒙特家只需要给防卫线开个口子，就能够让其他贵族大人们的农庄和田地被抢得一干二净，甚至他们还能把所有事归结在人手不足上。

　　门德斯的沉默并没有让蒙特大人停下攻击的势头，他双臂抱在胸前，目光冷峻地依次扫过长桌上的每一位贵族：“就像我刚刚向议长大人着重申诉的，这不是一般的匪徒，他们是带着仇恨、专门针对人类的兽人。就在上个月，至少有十支从北边来的商队遭到了洗劫，只要里面有人类就会遭他们的毒手。而今早我接到了学士的统计，难民的数量还在不算增加，，整个浓荫区的牧师们都在日夜操劳，以防难民带来瘟疫。上个星期，又有五家城墙外的半身人偷偷溜走了。再这样下去，鹰巢就可能不只是一个烦人的土匪窝了，它可能要变成另一座城市——没有人类的城市。”

　　“你已经反复强调过这一点了，蒙特”议长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里透露着到此为止的意味。这场宴会已经完全偏离了他最初的设想，他甚至恨不得早点结束这场倒霉的社交活动，“我给出我的承诺，我会考虑上调预算，并向诸位议员彻底阐述可能的风险。这个答复。你满意了吧？”

　　蒙特大人显然是不满意的，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艾希曼大主教便抢先一步说话了。

　　相貌堂堂的艾希曼大主教声音洪亮，听上去和他的外表一样正派。他说道：“完美之人看到了您对人类的贡献，非凡的蒙特大人。我愿意明日遣十名牧师前去北城墙协助您。虽然他们大多数还无法展现神的奇迹，但协助您安抚难民、预防瘟疫，还是能够做到的。”

　　仿佛是生怕蒙特大人再次发作，一位坐在长桌最尾端、天鹅绒外套上绣着海水和明灯图案的秃顶贵族赶忙接过艾希曼主教的话头，说道：“蒙特大人，贡扎加家族可以承诺，在会议上与您步调一致。不过，今天毕竟是维斯特林大人的宴会，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回更值得关注的歌舞和美食上吧。”

　　即使是蒙特大人这样固执的人，也明白这已经是今晚他所能争取到的全部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将这个议题留到会议上讨论的解决方案。

　　秃头的贡扎加大人用他那胖胖的手拍拍胸口，随后赶紧转移了话题：“最近城里有一位诗人声名远扬，我听说维斯特林大人已经邀请她参加宴会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听她为我们高歌一曲呢？”

　　作者的话：　　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呢，是双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宴IV

　　侍者动作迅速，很快便在离议长大人不远处增设了一把高背椅，旁边还摆放了一张小圆茶几，上面放着水与点心。这个位置恰好靠近壁炉，方便各位大人能够更近距离地欣赏音乐表演。

　　一切准备就绪后，一位身着长斗篷的蒙面诗人手持鲁特琴，优雅地走上场来。她的每一步都迈得极为精准，跨度几乎完全一致。深紫色的斗篷上绣着银线，随着她的走动，在火光的映照下，银线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好像有人裁取了一段星空披在她肩膀上。

　　诗人用标准的贵族的礼仪恭敬地向诸位大人物问好。紧接着，随着一声清脆的扫弦，她以议长的慷慨、夫人的华丽，以及宴会主角彼得英勇屠龙的事迹为主题，即兴创作并演唱了一段小曲。歌声落下，好几位贵族，尤其是维斯特林家族的成员，纷纷高声叫好。

　　“是茱蒂丝·绿港女士？”亚隆骑士与她并不相熟，直到听到了歌声才认出来他凑近霍珀，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我听说她在吊死精灵酒馆的表演十分奇特，吸引了众多观众。倒是没有想到议长也会请她来。”

　　“或许是议长大人想要听听沼泽地传出的歌声吧”霍珀自然清楚茱蒂丝此番前来的目的。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亚隆骑士满是胡茬的脸颊，像是在安抚一只躁动的大狗，让他乖乖坐好。

　　此时，议长的脸色明显好转。这才是他所期待的宴会氛围——一位会恭维的诗人，一群唱赞歌的手下，以及众多对他唯命是从的贵族。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和死要钱的北方佬蒙特，或是吝啬到往菜里加海水以节省盐巴的臭鱼贩子门德斯，一边吃饭一边纠结那些倒胃口的工作。

　　维斯特林大人冲诗人点点头，露出鼓励的笑容，然后转头对维斯特林夫人说：“这位诗人的声音与您年轻的时候简直别无二致，亲爱的夫人。”

　　议长夫人手抚胸口的胸针，得体而温柔地回应自己的丈夫：“她的歌声，让我回想起还未生下小彼得的时候，亲爱的大人。那时，您就是听到我的歌声，特意挑选了这枚精灵制作的胸针，作为送给我的订婚礼物。”

　　议长也露出了缅怀的微笑。他抓起一只银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冬女神，示意侍者端给诗人。他高举酒杯，说道：“酒和酒杯都归您所有。敬您美妙的歌声，敬维斯特林家族，敬美丽的瑞亚丹！”

　　长桌上的众人，无论是否真心实意，都纷纷举起了酒杯，齐声附和道：“敬歌声，敬维斯特林，敬美丽的瑞亚丹。”

　　待所有人都坐下后，诗人调试了一下鲁特琴的琴弦，清了清嗓子，问道：“尊敬的议长大人，不知我该献上何种曲调，才能不辜负您的慷慨呢？”

　　你无需拘谨，诗人，就唱一首你认为最配得上我们英勇的小彼得的歌吧。”议长满意地看到长桌上的贵族们的表现，，仰头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同时慈爱地看了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维斯特林。

　　茱蒂丝点了点头，奏响了前奏。那旋律一响起，便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她开口歌唱，霍珀才真正确信，她唱的正是在酒馆唱过的那首歌。

　　“《帕尔大军凯旋曲》？她怎么唱这个？”亚隆严肃起来，他坐直了身体，目光也从霍珀身上转移到了长桌上。

　　霍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离门德斯家族不远处，有一个女侏儒坐在特意加高的椅子上，随着音乐的推进，脸色愈发难看。霍珀小声问道：“怎么了？”

　　亚隆别过脸，神情凝重地指着女侏儒道：“你刚到这里，可能不太了解。那位女侏儒是首席奇械师，‘金手’蒂拉·炉心女爵士。她和她的家族是翡翠港最大的造船家族之一。”

　　骑士知道霍珀对历史和贵族之事不太熟悉，干脆直白地解释道：“这首曲子写于雷米尼亚王朝鼎盛时期，是为了歌颂首都珀尔的大军战胜崩岩堡，将南边最后一块土地纳入雷米尼亚版图的伟大壮举。”

　　“那不是很好吗？”霍珀疑惑地问“正好可以用来歌颂小维斯特林先生啊。”

　　骑士目光炯炯地看着霍珀，叮嘱道：“问题在于，崩岩堡的居民全都是侏儒。崩岩堡的大火烧了一个月，所有投降的侏儒都沦为了奴隶。蒂拉女爵士的祖上就是珀尔的逃奴。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在蒂拉女爵士面前提及此事。”

　　遥遥坐在大厅另一端的茱蒂丝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此时，整张长桌上所有的宾客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而蒂拉女爵士的脸色更是阴沉地能滴得出水来。

　　“...焚烧殆尽，焚烧殆尽。”诗人以这句歌词结束了自己的演唱，站起来对着长桌上的贵族们鞠躬致意，然而，掌声却迟迟没有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