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雾B不T停
本以为固若金汤的一切都在坍塌。
“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句话就是当时真实的写照。老教授只给他们上了一学期的课,但这个故事他讲了不止一次,他就像是个祥林嫂一样反复地说。每次房世程都听的心不在焉,每次他心里都感觉很不是滋味。
预计时间差不多了,房世程启程去机场。他没坐出租车,先是做公交转到地铁大巴站台,在那买票,又慢悠悠的转到泸州机场。
窗外泸州的样子灰蒙蒙的,这几天靠着中秋,可天总是阴的,像是随时要下雨,晚上也看不到月亮。
他认识的一个在研究所的博士师兄,一个月也就七千出头,这工资高吗?
2013年,华国在泸州的最低工资标准是九百二十元,和这个比很高了,但这工资还是有可能还是比不过在学校门口卖茶叶蛋的。
人是永远不能满足的,就像华国互联网上热衷于吹捧北欧的高福利,但真去了的华国人又会觉得抑郁,觉得自己的税金给了政府去养懒汉和难民,觉得自己读那么多的书一看工资扣完税也不比扫大街的高多少,觉得自己在那吃的又差又贵…………
不同的地方总会有不同的忧愁,人是被处境限制的野兽。
过去了三十年,老教授本以为固若金汤的一切早就坍塌完了,但还是没有重建好。至少现在房世程觉得研究什么高分子化学还真不如去搞点小产业来的实在,他研究的东西距离投入生产不知道还要多少多少年,甚至有可能永远都无法投产,仅仅是存在于纸面上的数据,过个几年别人看论文即便是写综述都不屑于引用的学术垃圾。
昨天晚上八点他坐大巴回家,带上了给家里人准备的礼物。合起来小两万了,这个消费对于他以前是不敢想的。
他给自己爸妈各买了件皮质大衣,没有牌子的货,但用料很好。大衣是小羊皮的,貂的他暂时还买不起。另外还给老爹买了两条好烟,泸州这的黄山天都。最贵的消费还是给妹妹的,他给自己妹妹买了块手表,贝母表面的自动机械表。牌子的中文名叫什么美度,不怎么好听,像是梅毒,但架不住样子好看。
他还偷偷查了一下,这个牌子算是国际名表了。他从不接触机械表的牌子,分不清什么一档表、二档表、三档表。但即便是瑞曼款的三档表对曾经的他来说也是高不可攀。
他也戴过手表,一块杂牌的石英表,没电了就不走了,他只当是坏了,随手丢在抽屉里现在也不知道放哪了。
即便房世程也戴表,但他对手表是一无所知的,他只听到柜员说这手表平时甩手就能自动上链,还有什么蓝宝石表蒙不可能有划痕之类的惯例推销的话,他不知道是啥,但就是信了,然后买了。
哪怕到现在他都还有些晕晕乎乎。他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十一点他回家,把衣服和烟给爸妈、把手表给妹妹时他们的表情。老爸老妈的表情他说不出来,人老了脸就僵了,但房世程可以肯定他们的心情是欣慰和感动的。他们没问自己花这么多钱是哪里来的,似乎天然的就认为自己儿子在顶尖大学读最高的学历,以后必定大把的来钱。
妹妹拿到手表直接戴上,她不知道戴在哪只手上,就戴在了右手上,被他笑话了才改到左手,笨手笨脚的扣了半天才把表带给扣上。小孩子的兴奋和快乐是藏不住的,即便他妹妹已经上了高中。
这不是他第一次带礼物回来,以前经常会带些泸州的土特产,什么黑茶砖和腊鸭,风尘仆仆一身土气的带回来。但这是他第一次带这么贵的礼物回来。他第一次感觉不一样了。
他并不认为这些贴着洋牌子的消费品有什么高贵的地方,即便他昨天一晚上就消费了泸州居民八个月的平均工资,但他却因此更加深信这一切都不高贵。
它们只是贵,贵到普通人日常消费不起但咬咬牙勉强能舍得买。它们的成本呢?房世程不觉得花两万买来的这些东西的成本会比腊鸭子高出了多少。
但正因为如此,房世程更加兴奋了。
这种兴奋感源自于最原始的消费欲,就像是生活在海边的猴子突然发现一无是处的贝壳可以用来交换食物时的欣快。这个时代变得太快了,正因如此,这个时代的发财的机会就像海边的贝壳一样俯拾皆是。三瓜两枣的零散工作不会让自己富贵,朝九晚五的研究院的工作也不会让自己富贵。
大巴到了泸州机场,房世程准备登机。
他的手有些颤抖,他听见了登机提醒,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透过大厅二层的VIP通道直达飞机。等商务舱的乘客入座后,经济舱的乘客才会入座。
王天卓给他买的是头等舱。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的商务舱。
支线窄体客机不大,没有头等舱。商务舱只有三排,一排四个座位,而经济舱一排六个座位并且更窄。
商务舱和经济舱仅仅是靠一层薄薄的阻燃复合材料阻挡,甚至还是通透的,毕竟窄体客机只有一个过道。
房世程想要笑,他觉得这是一种诡异的景观,为了两个小时的略微宽敞一点的位置和虚无缥缈的“尊贵”体验感,居然会有人愿意花两倍的价格来买。
他的位置在商务舱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当他坐下的时候,透过舷窗看着外面的水泥地,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在等待着飞机起飞,等待在此刻不再漫长。经济舱的人陆陆续续上来,有几个人会大量在商务舱的人几眼,但更多还是忽视。
机长在用中英文双语讲话,英文说得很蹩脚,飞机上一个鬼佬也没有,他讲英文纯粹是因为有规章制度要求必须讲英文。
穿着肉色丝袜的身材高挑的空姐在商务舱对着乘客演示急救物品使用,提醒所有人手机开到飞行模式,每次起飞都要演练一遍,她看上去就是在糊弄任务。
无聊透顶的开场白,房世程听的昏昏欲睡。
飞机起飞,房世程感觉耳朵有些闷,这是气压改变的原因,他略微长开了嘴。他透过舷窗看着钦州,泸州的建筑在一点点的变小着。
飞机后排有人吐了,他闻到了酸臭味。
舷窗内测的材料也是某种塑料,上面有些极浅的划痕,这让他想起了自己那快早就不走的杂牌石英表上坑坑洼洼的亚克力表蒙。
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一架能闻到消毒水和呕吐物味道的破烂窄体支线客机里,胯下这头与体面毫无关联的杂种正在带着他飞。
飞机穿过了云层,太阳让他睁不开眼。
云层让他想起了老家的海,在没有风的时候,大海和云海只有颜色差别。
他几乎能在呕吐物和消毒水的味道里闻到海风的腥味。
房世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又把遮阳帘拉上了。
第47章配重与车
王天卓把车开到圳市第四人民医院边,远远的看到医院的住院楼了,但路已经死死的堵上了。他在车里四下转头,左看看右看看,随便找了个地停了下来,给韩衡拍张照片,他停车的地方离着医院起码得要走个十多分钟。
圳市第四人民医院是韩衡待的地方,他俩早上就已经说好了,等韩衡交完班就触发,他俩上车了后去接房世程。
正常交班口头上说一声就行,但韩衡是个小护士,他可没资格在医院摆谱,再小的事也得亲口说,还得摆出一张谄媚的老脸来,省的让人抓着把柄。
王天卓从他的小吉普车上下来,一下车,车悬挂就和被压久的弹簧一般还向上弹了弹,这种情况对汽车来说是非常罕见的,即便王天卓是胖子但体重也没到九十公斤。但他今天开的车是吉姆尼,这就不奇怪了。如果是有别的事,他不会开这一辆破车,只是今天他要来医院。
医院这里的路是最堵的,以前他去医院都开电驴子,现在因为要接人只能找自己最小的车来。
吉姆尼这玩意又轻又小,配置低到像是二战末期出来的破烂,毕竟那时候日本还处于被封锁的状态,什么原材料都没有,造出这种处处抠搜的破烂还属于正常,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王天卓之前在饭桌上听一个越野老炮调侃吉姆尼,说这个是最原汁原味的东瀛越野,开这车一个土坑都能玩上三天。王天卓这人是呆的,没听出那老哥嘲讽的意思,他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别人听了只要他觉得好像是对的他就会信,所以没过多久就从天津港买了一辆“最原汁原味的东瀛越野”。
虽然吉姆尼什么配置都没有,但因为是进口货,并且十分罕见的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状况,值三万块的烂车王天卓硬是花了三十二万才买到,这个价都足够买一辆顶配的帕萨特了。只是王天卓啥都不懂,他啥都不懂也正常,有钱所以花钱不动脑子,想要什么就直接买,他小时候甚至以为商品是从货架上自动长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王天卓买了吉姆尼后还是感觉自己是被人坑了。他也许是真的不懂车,但他车开的多,这辆和顶配帕萨特同价的“东瀛越野”只要车速到了八十公里就有种飘起来的感觉,连方向盘都不受控制。
这种奇妙的危险操纵感对王天卓来说是极其少见的,少见到开这车的时候他都会止不住的觉得心虚。
下车后王天卓去旁边超市买了几瓶汽水,在车里等了许久才看到韩衡一路小跑过来,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坨焯过水的五花肉在奔跑。
韩衡的相貌和王天卓颇有几分相像,只是韩衡更胖、更矮、更白净些。他和王天卓不同,王天卓有事没事出去溜达的,而他是日日在手术室里打转,白天有时天不亮就来,下班正常天已经黑了,这种背着太阳的作息根本就晒不黑。
王天卓摇下车窗对他挥手,韩衡爬上车副驾,一坐上来这破车又往右压了压,韩衡吓的当场就骂了句“挖槽的!”,缓了会才开口。
“老王,你车是不是坏了?”
“别少见多怪,这车软。”
王天卓面子上有些挂不去,刚刚韩衡上车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这破车重心又向下了些,忍不住是黑脸一红。
“挖槽的,老王,你这啥鸡毛车啊?”
“日本进口的越野车!你懂个球。”
王天卓嘟囔着,给发动机打火,可连续启动了三四次才勉强打上,韩衡是看的稀奇,他一边拿T恤擦汗,一边在车里摸摸瞧瞧,但这车里内饰根本就不存在软包,随手可及的地方全是硬塑料,车上最软的东西出了座位上的两个胖子外就剩车的避震弹簧了。
“老王,我哥有辆二手的212吉普,四五千块钱,十几年的老东西了比这还像话些。你不是富二代吗?咋开这种破玩意,忆苦思甜?”
“别看这破玩意就说是破玩意了,你知道我买这多少钱?这个数!”
王天卓伸出三根手指来,咬牙切齿的对着韩衡晃了晃。
“三万?”
“咋可能,进口车!你知道什么叫进口吗?往大了猜!”
“十三万?”
“继续往大了猜!能不能有点出息?”
“挖槽的!别是二十三万吧?老王,你拿钱当擦屁股纸啊,二十几万买这个鸡毛东西?”
“三十二万!什么二十几万,三十二万,加上运费、改装,乱七八糟的合下来我花了估计三十五万都不只。”
韩衡咽了口唾沫,敲了敲前面的薄皮塑料挡板,只是轻轻敲击这挡板就发出“哐哐”的声响来。但韩衡听不清,因为汽车隔音太差,发动机和外面的声音吵得他耳朵疼,他张口说话的声音都打了几分。
“这玩意值三十二万?二万我都嫌贵。”
“对!三十二万。你不懂就别瞎鸡儿说,等会房世程来了你让他看,他是高学历,绝对懂。”
“懂鸡毛啊,我好歹是硕士,虽然是护理专业,但我也有硕士学位啊。这玩意动力很强?”
“没,很肉的,轮上马力七八十匹,根本开不快,开快了会翻车的。”
“挖槽的,这不妥妥就是工业垃圾吗?车架子是金子做的?”
王天卓闷闷不乐。
“铁的,很薄的一层,甚至都没有喷漆,我还花钱做了喷漆。”
“那为啥这么吵?你没花钱做隔音?”
“做了,这玩意铁架子就这德行,不做隔音更吵。”
韩衡有些迷惑,他觉得自己不理解现在有钱人的品味了。
“我了个去的,你不如给我三十二万,我拿三十万,剩下的钱给你买十手辆破212改改,体验绝对比这个好。”
开了好一段路出来,路上的车才没那么多,两人开到世纪春城,这边是房世程说的机场大巴的下车站。
两人到的时候,房世程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见到房世程,两人下车,王天卓对这破车熟悉,直接先跳了下来,这悬挂压力一释放可苦了另一边正要下车的韩衡。他本就个子矮,一只脚才落地冷不丁车架子一晃,把他惊得直接一个抬头狠狠的撞到车顶盖上了,痛的他是龇牙咧嘴的。
房世程和王天卓凑过来瞧了瞧,只见韩衡脑门上已经红了一片,配上他肥白的胖脸显得很是有些滑稽。
房世程没见过韩衡,但他见过王天卓,他们总共就三人聚会,所以自然清楚这磕的一头红的是哪个。
“韩衡?龟龟,见我第一次就磕头,我们鲁省都没这么讲礼数。”
房世程贱嗖嗖的傻乐呵,他的目光注意到刚刚韩衡头磕到的地方,那块车顶棚的铁皮都被他脑门给凿凸了起来。房世程本想还说几句客套话,但看到这个也是整无语了,他指着被凿的地方开口。
“车都被你脑壳给撞坏了?”
“啊?”了一声,眼睛也转了过去,他看到刚刚韩衡磕的地方确实变形了。
“我草,这什么破烂?妈的,鬼子和买办坑我钱啊!人怎么能这么坏啊!”
“老王,这车是你的?”
房世程看的直乐呵,配上他瘦猴一样的脸,颇是有些猥琐。
“他花了三四十万买的,我草,好疼,我别是脑震荡了。”
韩衡揉着脑门,一边说一边吸冷气,说的断断续续的。
“三四十万买这个?”
“别扯淡了,就当是买个教训了,老房你坐后面。”
房世程隔着单薄的车玻璃往里敲了敲,后排里放了个大纸箱,里面不知道是啥。但看空间非常窄,他也是有些犯难,嘀咕着。
“这太窄了,这么小的车,还只有两个车门,王天卓你咋想的?”
“你不懂,这叫原汁原味。”
“我要不坐前面?后面太窄了,腿放不开。韩衡坐后面,他个子矮。”
王天卓仔细端量了下房世程。
“老房,你多重?”
“啊?”
“不是,你体重有一百五吗?”
“咋可能,我都没一百一。”
韩衡这会是缓了过来,他听了也是瞧着房世程直稀奇。
“你一米七好几的个子,一百一都没,和排骨有什么区别?”
“你别管,我吃多了就拉肚子。”
房世程挠了挠胳膊,他胳膊上的皮松松垮垮。
“老房,你得坐后面,我和韩衡差不多重,这车重心在驾驶位,你坐前面都搞不定的。”
“啥玩意?”
“这车得看配重,多坐几人可能都拉不动,并且你坐前面,我做驾驶位这车就会往左边偏,因为重心在左边。”
王天卓一本正经的分析,听的房世程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说的是中文吗?你这是车啊!”
“你别把这个当车,你就当是老头乐,老头乐里挤进去三个大汉。”
韩衡还在揉脑门。
“仨大汉?我们仨?俩胖子,一瘦子?”
房世程先指了指韩衡和王天卓,又指了指自己,表情很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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