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雾B不T停
乔华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灰溜溜的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第29章纸醉金迷
有些人对别人来说是糟心的过客,也许那个人对别人来说也许是当做笑料或者是谈资。
是那种在喝了点马尿后脑子一片浆糊却还要强调自己不过是“微醺”的状态时,以半开玩笑的口吻提起,权重和自己小时候往别人风干鸡上撒尿的糗事一样,完全沦落为活络氛围的有趣话题。
但有些人对别人确实一眼万年。
那是还没变成蚊子血的朱砂痣,不起眼,但就是深深的刻在心头的某一处,当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那一刻又睡意全无。
就如梁怀玉和王天卓,他们都是对方人生的过客,但梁怀玉只是王天卓的谈资,
梁怀玉,女,24岁,鲁省潍坊市青州县人。
她家在安淮市下面青州县的一个小镇边上的村子里。
如果用一个粗签的归类将一个人的一生会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第二阶段是觉得自己缺了什么可又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三个阶段是释怀,可以是在自己得到后,也可以是在自己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得到后。
就像梁怀玉,她见识了世面后的一段时间里就很不喜欢这个名字,这是她没什么文化的老爹给她取的。
她是他爹四十好几岁的时候怀上的,对这个自己快知天命的年纪得来的女儿是宠爱有加,只可惜他没有钱,也没有文化,打了半辈子的零工,半辈子都被眼界圈在城乡结合部里。
梁怀玉小学是去镇里读的,她不会觉得小镇土气、破旧,只会觉得镇里店可真多啊。说是镇子,其实就是一条街,勉强能让两辆车并行。长长的一条,从街头到街尾她迈开腿得跑两三分钟,这条街全是各种店,有卖漂亮的卡通书包的杂货店、挂着时髦发型的理发店、一块五就能吃饱的面馆。
梁怀玉的童年和她的半文盲老爹一样,觉得世界就是嵌在茫茫农田里的一条长街。
然后,她老娘死了,死在一个冬天,睡着了就没起来。这是梁怀玉不知道死亡代表着什么,她的大脑仅仅是对这自然现象感到恐惧,她无法将她妈妈的死与动物的死联系起来,但她知道自己的老娘变成相框里的黑白照片后便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老爹用半辈子打工的积蓄在潍坊市的城郊买了一套房子,她也转到市里读书。从那一刻起,她再也没有回到那条无名的长街再看哪怕一眼。
梁怀玉的成绩不错,虽然没进重点高中读书,但还是不错的,老爹听说她高中出来的能有一半是本科学校,每年更是有一二百个一本的学生,乐的是快把她也当做文曲星了。
那高中旁边有一家卖速溶咖啡的奶茶店,有卖牛排的廉价快餐店,再过两个区就有真正的步行街,全是卖衣服的商店。童年的记忆与青春期的见闻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童年的她困在一条街里,一条沿着走下来也就几分钟的脚程的街,出了街就是广袤的菜田,里面种满了半人高的大葱。
她高中每个周末放假,她都会去奶茶店买一杯姜汁撞奶,或者去学校旁边的牛排店店里一份汉堡套餐。有一次她咬牙点了一份黑咖啡和牛排,咖啡又酸又苦,像是发馊的面条汤;牛排里面的筋膜很多,硬的如同一块胶皮,她咬的腮梆子疼都咽不下去。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可能是钱白花了吧。如果不去吃这一顿,能省下来二十好几呢,这钱足够买两双清仓打折的很精致的帆布鞋了。
这是她对咖啡和牛排的第一印象,一个并不好的第一印象。
2008年,她参加了高考,去了华南师范大学的经济学专业。华南师范大学是211,她是她班里的最高分。当年八月末,她乘坐了四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达羊城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她风尘仆仆、满面倦容;羊城灯火辉煌、流光溢彩。
羊城是割裂的,完全的两个平行的世界在一块土地上缠绕、交织。这里有拥挤阴暗的城中村,有永远都没有空座位的地铁,但也有永不眠的上下九步行街和快戳到天上的羊城塔。
乱花渐欲迷人眼啊,梁怀玉第一次知道原来夜晚的霓虹灯可以把天幕都给照亮。
在此时,梁怀玉在此刻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她觉得自己缺了什么可又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迷茫的鲁省的姑娘,隔着半个华国来到了一座不夜城。她无依无靠,身材高挑有致、容貌也是端庄,化上浓妆后能打上七分,加上她名牌大学生身份的加成,她的第一次被卖出了六位数。
这是她主动的选择,可有可无的贞操卖出去的价格抵得上她老爹打两三年的工了。
她给自己取名叫Danlene,直译下来叫达莲娜。这是法语,她不知道是从哪个杂志上看来的,达莲娜代表着温柔的爱,她喜欢这个意境。怀玉,听的就很土气,不够精致,不够“白领”,不够“都市丽人”。就像一块皱巴巴的红布,和她的老家一样的俗气。
她在学校叫梁怀玉,但她在“华威达”、在“857”、在“塞纳河之夜”的时候,她叫“达莲娜”。
08年到13年足够长了,足够让一个人的认知彻底改变。梁怀玉,或者说达莲娜,她做医美整了容,有时候她一天能接待好几波,做了三次清宫,内膜薄到很难再着床。
她把自己祸害的差不多了,这时她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自己的人生了。她老子已经七十多了,很早就不干零工了,她卖自己的钱一大半是打给她老父亲。他也只当自己女儿是在金融机构工作,现在生活很好。
她没有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出生,但她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和愿意供自己读书的老爹,这已经足够幸运了。
她再怎么试图说服自己,即便她在内心将“新时代女性有权利使用自己的身体”之类的新自由派的胡言乱语重复了一万遍,但谎言终究是谎言,可以一时的自我欺骗,但人总会有理性的时候。
就如她最近在看的《性面具-艺术与颓废:从奈费尔提蒂到艾米莉·狄金森》,自然与文明、女性与男性、大地崇拜与天空崇拜、异教与犹太-基督教、酒神精神与日神精神的二元对立,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辞藻但核心的观点还是“把自己卖一个好价”。
好像所有的这一类书籍都热衷于做类似的事情,把简单直白的对与错用复杂的修饰语和术语扩写到让人看不懂的观点,单最后总是殊途同归到“把自己卖一个好价”。
迷茫像决堤的海水,把梁怀玉的内心锈蚀的千疮百孔,她生出了一种奇异的自我厌弃的倾向。
与其让这些过于新潮到不知所谓的东西污染自己的大脑,与其看这些“意见领袖”振臂高呼,把事实歪曲、把真理玷污、把美好虚无,不如去上下九步行街逛逛奢侈品店吧。
里面一只包就要五位数,里面一件棉T恤就要六千块。
即便做工一般,即便那破玩意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个写着洋文的牌子,但至少在花钱的时候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宁。
梁怀玉她心里自然是知道的,她知道满嘴女性主义却把她当成物件的人对她的态度是什么。在他们眼中,她叫达莲娜,是个不值钱的玩具,是一条丢根骨头就会摇尾巴的狗。
她也知道自己什么女权理论都不懂的老爹对她的态度是什么,在他眼中,她是梁怀玉,是了不得的文化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文曲星。
她的名字“怀玉”,她之前问过老爹为什么取这个名,她老爹就笑笑,说是听曲时听到女将军梁红玉的故事,希望她以后也能像梁红玉一样英气,伟人说过,妇女也顶半边天吗。
她是一条靠着异性肮脏的欲望寄生的蠕虫,早早的把自己卖了个好价,但她却欺骗自己的老爹说自己变成了蝴蝶。
如果她的人生继续这样下去,也许哪一天她磕完药,或者是再一次清宫,她会和自己那个记忆早已模糊的老娘一样,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觉得世界就是嵌在茫茫农田里的一条长街的乡下土妞了,她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真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了。
但梁怀玉没有恐惧,甚至还有些期待,好像死亡能刷洗掉她的所有的错误的选择一般。推进焚尸炉后,她这个残枝败柳烧出来和那些早夭的良家姑娘一样,是白花花的骨灰。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早就在心里清楚了。但她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她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老爹,好像这样她就没有犯错一般。
她的人生应该就会继续这样下去,继续在“华威达”、在“857”、在“塞纳河之夜”里扮演达莲娜,继续在电话里欺骗自己的老爹,直到她再也卖不出价格了为止。但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一个半月前,她遇到了一个叫王天卓的人,那是个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富二代。
他提出了包月的玩法,她也同意了。
第30章一枕黄粱
王天卓在圳市,羊城和圳市之间的高速公路只有二百多里,一个小时的动车,车费还没早餐贵。
“达莲娜”第一次去圳市。
圳市和羊城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是一座没有过去的城市。
羊城、圳市、珠海,三座粤省的大城构建了一个三角城市群,一座聚宝盆,这里可以说是整个中国最繁华、最拥挤的地带之一,出了这一圈,哪怕只是隔着五十公里一个月的工资都能差两千。
哪怕是在同一个省,粤北的城市荒芜的像她的老家,那里的“商业街”里还有廉价奶茶店,“西餐店”里卖着腌制好的不知道冻了多久的橡胶口感的牛排。
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神奇,如果不是互联网,她和王天卓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平行的、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生走向。虽然王天卓这人好色,和他在一起的一个月的时间里,“达莲娜”却心生了异样的心思。
她喜欢在他身边,喜欢王天卓那小胖子欢喜的模样,喜欢他坦诚的模样,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真的爱上了他。王天卓虽然花,但他还是把她当作人来看,而不是一个只要他需要就随时可以脱下裤子的玩具。
王天卓会和她分享自己开心的日常,会告诉她刚刚遇到的趣事,会和她聊曾经在阿米利卡读书时的见闻,念叨那些无聊的鸡零狗碎。
从古巴来的卖taco的未成年女小贩攒钱想读大学但还是嫁人了,田纳西来的三无whitetrash想要融进潮倪哥的圈子穿三条裤子在街上流荡,加油站的热狗吃起来有股汽油味……
王天卓也会记得时不时给她一点小惊喜,他会给她介绍自己收藏的电影卡带,非常耐心的讲解,哪怕是采到一朵五张叶子的四叶草他都会开心好一会。
这些都没有价格,一文不值,但梁怀玉记得清清楚楚。
她也许会忘记某某送她的包,香奈儿也好、爱马仕也罢,皮包长得都一个样。她也许会遗忘炳胜私厨的黄鱼绘味道,因为她吃不惯里面调味的咸柠檬,那味道像是腐烂的胖大海。她也许会忘记“塞纳河之夜”灯火辉煌的大厅,这些场所装修的都差不多,里面来来往往的年轻小姑娘也是,好像都是一个模子。
“达莲娜”觉得她应该不会忘记王天卓,她会因为他的见闻而感到快乐,她会为他的随手的摘下的四叶草而感到快乐,就像她不会忘记老家郁郁葱葱的菜地的泥土气一样。她像是再一次的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镇子那条街上的面条还是一块五一大碗,雪白的面条上浇着炒软的大葱和肉丝,配着一点辣椒能吃的她打嗝。
这些没有任何价格的举动在她看来却有十分百分的价值,无价的像是她的童年。
“达莲娜”有时候会悲伤,她觉得自己还没到二十五,但好像就已经老了,居然开始开始回忆起自己贫穷的童年了,那时候她兜里最多也就几块钱,哪里像现在,穿的、用的都是名牌。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老妈生前的模样,有时候甚至忘记自己整容前的样子。她做过手术了,鼻子山根拉高,就和臭烘烘的白皮的鼻子一样。
梁怀玉呢?她的鼻子有些塌,但看久的还是挺可爱的,为什么不见了呢。
好像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精致,但“达莲娜”却时常感到苦涩,像是心里有个东西她不在意的东西早早的死去,腐烂,变成骨头,但她看到心中的尸骸时还是止不住的悲哀。
王天卓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他把她当作一个人,而不是一个长了手脚的斐济碑。
“达莲娜”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一身的大牌,吃的、用的放以前那个吃杂肉面的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或者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她应该感到快乐才对,她应该感到满足才对,她应该感到充实才对。
但她为什么还是会难受,为什么会止不住的觉得空虚,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站在悬崖的边上,随时都会掉下去一般。
根据马斯洛需求曲线,一个人满足了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后就该去探求社交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达莲娜”的社交区间被限定在一群自甘堕落的女人和一群道貌岸然的顾客之间。
逢场作戏的地方不存在值得交心的朋友。
也许这些女人里面会有人有着悲惨的过去,但满嘴谎话的鸡子每一个都会说自己有悲惨的过去,如果真让她们做出回到那“悲惨过去”的选择,又有多少人会沉默呢。
梁怀玉做这一行以来听过太多的吹嘘,二两马尿灌下去嘴巴就没了把门,吹嘘自己的人脉,吹嘘自己的能力,吹嘘自己的家境。
她很早就知道这些当笑话听听就得了,当一个男人无能到需要借着酒精然后对着一个外围女发癫的时候,他说出的话和鸡子说的份量也没多大差别,轻的像是一朵腐烂的花。
所以,虽然王天卓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但梁怀玉却感觉自己已经爱上了他。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时间不长,不足够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值得自己托付一生。梁怀玉想要更长的时间,所以她很痛苦,她清楚的明白这给她短暂欢愉的最初的源头不过是一场协议,到时间结束,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
一切的痛苦都来源于清醒,“达莲娜”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要读书了。读书让人明智,明智就会思考。
她会思考为什么自己沦落到这一步的。沉浸在虚幻的快乐中并愚蠢的这当作永远,活的像一头猪,到该消失的年纪自然的离开,就和那些场所里,每年都有一批女孩子灰溜溜的离开,从羊城最繁华的地方回到自己黯淡的家乡。
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就是粉身碎骨的时候。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达莲娜”渐渐沉迷于王天卓“女友”的角色扮演中无法自拔,只可惜妾有意,郎无情。
王天卓是个浪子,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森林。更何况她不是良家。
人和人是有差距的,他们的人生本该就没有交集。
王天卓人品再好,最多也就是把她当作露水夫妻,也许能给足尊重,但不可能再多给出别的感情。
毕竟,这不过是一场交易。
梁怀玉感受到了心痛,明明它还在一刻不停的跳动,但还是好痛。
麻木着等到粉身碎骨的那一天,还是清醒的感受千刀万剐,她不清楚哪种更残忍。
她想不明白,达莲娜,或者说梁怀玉,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模样的,在自己土气的老家,明明她走对了每一步,她考上了羊城的好学校、好专业,本来大好的前途在等着她。
她也许会遇到自己的爱情,她想象中的爱情,一个和学历差不多的腼腆的大男孩,不会吹嘘自己的能力和家境,但他踏踏实实的陪她走到人生的最后一步。
只可惜没有如果。
她当着王天卓的面,在警察面前坦白了自己的一切。她将一条条的收款记录和联系方式全部暴露出来,就像自己握住刀剖开了自己的肚子,让她爱的人和两个陌生男人面前彻底成了笑柄。
她像个疯子一样,她在告诉王天卓,她不干净,她自甘堕落,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王天卓和两个警察都懵了,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她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她想和现在的自己决裂。
她给自己带来的是被处以十二日的拘留的处罚。拘留可不会认什么“达莲娜”这种假名,她以“梁怀玉”的身份拘留。
当她在看守所里听到“梁怀玉”三个字时,她愣了。
这是她的大名,用了快二十年的大名,为什么不过是几年时间没用这名字,听上去就这么陌生了?
在拘留所的十多天,她没有化妆,那边也化不了妆。她看过自己没有涂脂抹粉的脸,她才24岁,应该是满脸胶原蛋白的年纪,为什么她会这么憔悴?
2013年9月19号,她被放了出来。
她去买了一瓶酒,景芝白乾,她潍坊老家的酒,到自己租住的地方后,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一点都不辣,但呛的她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但她知道她不属于羊城。
喝的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想起来了,今天是中秋节。
她拿出手机,想给王天卓编辑一条短信。
“中秋快乐,天冷了,记得加衣服。”
待到要发送的时候,她迟疑了。
她最后没给王天卓发。
她苦笑了下,清醒的感觉是痛苦的,她明白自我感动是多么可笑。
她最后把这条短信发给了自己的老爹,然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她看到手机上的回信。
“知道的,谢谢闺女。”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昨天喝的酒太辣了,隔了一晚上到现在还冲眼睛。
她不想要在羊城待下去了,她想回潍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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