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一扇百叶窗的缝隙显露出窗外摆放的体外循环机的铜质模型，这个体外循环机的模型仿佛被百叶窗切割成无数块。
办公室的主人正是米勒教授。
米勒教授的白大褂带着浓重的消毒水气息，白大褂的左胸袋插着支刻有拉丁文“生命节律”的镀金钢笔。
他的银灰色短发打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面对李山泽一行的来访，他眼镜框下的冰蓝眼眸还是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
“FBI？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他的语气中充满好奇。
在发问的同时，他微笑着示意李山泽一行坐下。
“我们来向您咨询罗伯特·斯特罗曼的心脏手术。”凯特客气的说道，她拿出一张斯特罗曼的照片，“您或许对他还有记忆？”
米勒教授端详着照片，眼中有些困惑，最终，他摇了摇头：“抱歉，我没有任何印象了。”
“您对罗伯特·斯特罗曼先生没有任何记忆了吗？”凯特追问道。
米勒教授叹了口气：“我很少记得住病人的容貌，如果麦肯齐探员您肯出示他的心电图的话，我或许会更容易想起来。”
“普拉多-镜像心肌紊乱症。”凯特微笑着吐出这个复杂的单词，她用凌厉的眼神盯住米勒教授。
“或许这个病症更容易让你想起来？毕竟您正是靠这个手术获得了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的终身教职。”
“哦，原来是他啊。”米勒教授恍然大悟道，“斯特罗曼先生。”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几分自得。
“是的，我亲自为他做的手术，治好了世上第一例的普拉多-镜像心肌紊乱症。他现在还好吗？呃，难道说……”
米勒教授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来拜访他的人是FBI，他欲言又止。
“很遗憾，斯特罗曼先生额头中弹，不幸去世了。”凯特看了李山泽一眼，说道。
“我很遗憾。”米勒教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在表示了礼节性的哀悼之后，米勒教授又微笑了起来。
“最近又有个孩子也确诊了这个疾病，我之前在斯特罗曼先生身上获得的经验可以用来帮助治疗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这个消息可以抚慰他在主怀抱中的灵魂。”
“我相信会的，米勒教授。”
“那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相信传递讣告不是FBI的主要工作。这位李探员，我只是心脏外科的专家，如果你想要治疗咳嗽的话——”
米勒教授的话说到一半，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在李山泽的咳嗽声中，百叶窗外体外循环机的铜质模型消失不见，幻象被驱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老的木柜。
“让我看看。”李山泽卷起百叶窗，打开了这个木柜，拿出了一本笔记。
李山泽快速的翻动着笔记，然后读了起来：“哀歌银丝心脏支架：表面上用于修复心律不齐，实际功能为将心脏脉搏转化为记忆存取节拍。”
“黑曜石微电极阵列：植入心外膜与右心室连接处，伪装成心律调节器触点。”
“实际作用，与‘记忆熔炉’量子通讯，实时上传下载人生记忆。”
“巫毒凝血酶：将受术者转化为活体记忆载体……”
李山泽将手中的册子一合，微笑道：“怎么样，米勒教授，还需要我朗读更多的东西吗？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弄到的这本小册子？”
凯特掏出忏悔者手枪，指着满头大汗的米勒教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FBI特殊事务部的探员凯特·麦肯齐。”
“米勒教授，你涉嫌对活人做巫术实验而被捕了。”
…………
“有没有觉得这样侦破太无聊了？我只是咳嗽几声，破坏巫术制造的幻象，然后就成功找出了证据。”李山泽笑呵呵的看向凯特。
凯特歪了歪脑袋，抛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她完全没有理解李山泽在说什么。
“破案不应该是经过缜密的推理，抽丝剥茧的寻找证据，最终才将罪人绳之以法吗？”李山泽微笑道。
凯特眯起眼睛：“我可不是侦探小说迷，我只是个FBI的探员，只要找到证据就行，我不在意是怎么找到的。”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希望你的咳嗽声能把我身上那该死的的奴隶契约解开！
凯特恶狠狠的想道。
凯特身上的奴隶契约确实在逐渐起变化，在李山泽的咳嗽声中仿佛渐渐松动了，这让她对李山泽的态度可以逐渐变得越来越不恭敬。
但是，奴隶契约最核心的那一部分，反而在她被他占有之后，变得越发的坚固了。
这一部分也没有任何在李山泽的咳嗽声中瓦解的迹象。
她经常忍不住想，如果能听到李山泽那被夏莉形容为“鬼哭狼嚎”的歌声，会不会自己身上的奴隶契约就能最终无效化。
一想到自己在弗恩镇时错过了最好的解除奴隶契约的时机，凯特变得有些烦躁。
她将这种暴躁的脾气带进了审讯室中。
“普拉多·米勒，我建议你尽快如实招来，让我们彼此都省些力气。”凯特将手中的资料向桌上一摔，冷冷的说道。
“哪怕你是FBI也无权这样对我！我是世界闻名的心脏外科的专家！无数大人物都需要我！”米勒博士愤怒不已。
“我曾经为国务卿先生做过手术！我要见他！我要你给他打电话！”
哪怕是心情不爽的凯特也被米勒博士的说辞给逗笑了。
“普拉多·米勒，你在病人的身体上做巫术试验，操纵记忆，将巫师的记忆移植到一位码头工人身上。你觉得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之后，还会有任何大人物需要你吗？”
米勒博士脸色苍白：“这是污蔑！我绝对没有对任何大人物做过巫术实验！我又不是蠢货！”
“对了！我要见律师，在律师来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再说了！”米勒博士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做出一副不合作的姿态。
李山泽和凯特对视一眼。
看来眼前这个米勒博士并不知道DC有反超自然力量结界的事实，这也就意味着他只是个小人物。
不妨诈他一诈。
看着脸色大变的米勒博士，凯特不屑的笑了。
“不，你就是蠢货。普拉多·米勒。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希望国务卿先生知道这件事的，不是吗？”
米勒博士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他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被他强忍住了。
李山泽跟上补刀：“想想看，如果你的罪名传到国务卿先生的耳朵里，你觉得他会怎么看你？米勒教授？”
“呵，你的病人名单可真不少，其中不乏政商两届的大人物嘛。”凯特随手翻动着米勒博士的手术记录，“除了国务卿先生之外……哦？还有米兰达·汉密尔顿这位参议员夫人？”
“我——”
李山泽微笑着打断道：“我想，正在DC的国会山公墓为妻子准备葬礼的汉密尔顿参议员一定想听到这个好消息。不知道你怎么看呢？米勒先生？”
“不、不要——”
“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的审问，我承诺会对你施加保护。”
凯特再次打断了米勒博士的话，补上了最后一击。
“至少FBI特殊事务部的监狱很安全，你在那里不必担心任何来自大人物的报复。”
米勒博士脸颊抽动着，最终，他的手臂垂了下去。
“我是被利用的！我在执行那个手术之前，根本不知道那与巫术有关！我是被骗上贼船的！”
“我甚至不知道那本手册被巫术隐藏了起来，我还以为我已经把它处理掉了！”
吼出这番话仿佛用尽了米勒博士全身的力气。
他满头大汗，原本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银发现在露出了几分狼狈和凌乱。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终身教职而已。”他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李山泽当然不会被这种“悔恨的泪水”打动。
在李山泽看来，这位米勒博士悔恨的恐怕也只是被抓获，而不是利用巫术手术牟利和晋升。
“看起来，你似乎对巫术一无所知？”李山泽追问道。
“当然！当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严格按照那本手册的步骤来操作！任何巫术器械都是蒙面黑衣人提供给我的！”
米勒博士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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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计划
听到蒙面黑衣人这个关键词，凯特警觉起来。
确切的说，这位FBI探员正是为了追查之前自称来自永生科技的蒙面黑衣人才带队来到费城的。
经过仔细的询问之后，凯特终于确定，给米勒博士提供诊疗方案的黑衣人，与晚上曾突兀造访弗恩镇的，给她带来的蒂姆·科恩并未死去的消息的黑衣人穿着打扮如出一辙。
“这就是你说过的神秘的蒙面黑衣人吧？”在两人暂时离开审讯室之后，李山泽看向凯特，“那个自称来自永生科技的。”
凯特点了点头：“是的，但是至少费城分部没有任何有这种特征的雇员。所以哪怕蒙面黑衣人真的来自永生科技，也不会来自费城分部。”
李山泽透过单向玻璃，打量着审讯室中坐立不安的米勒博士。
他向夏莉和凯特问道：“你们觉得米勒博士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外科医生吗？”
夏莉点了点头：“我觉得他是，他身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巫术波动——哪怕是在他的办公室里也没有。”
凯特也说道：“现在看来，普拉多·米勒确实只是个被利用的外科医生，他实在没有说谎的必要。”
由于之前凯特在审讯时错误地断定奥丽薇亚·克莱斯托并不是巫师，导致李山泽其实并不太信任她做出的判断。
“为什么这么说？”李山泽追问道。
凯特似乎也明白李山泽的疑问从何而来，她的脸色稍微红了红，认真解释起来。
“因为只要涉及巫术的罪名，巫师和普通人的量刑标准是不一样的，真的涉及到巫术的人体实验手术，作为主犯的巫师反而会比作为从犯外科医生的罪名要轻。”
李山泽闻言挑了挑眉毛。
刑不上大夫嘛，这种事李山泽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在美国建国的过程中，巫师们出了大力。
尽管建设美利坚巫师国的设想落空了，但是巫师们依然攫取了不小的权力，成功跻身于统治阶级。
倒是夏莉吃了一惊。
“啊？”女巫小姐皱起眉头，不满地问道，“这不公平，为什么？”
凯特显然也对这种不公平十分不满，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向夏莉解释起来。
“主要原因有两点：第一，巫术解释垄断；第二，司法实践中存在系统性偏袒。”
“由于‘非施法者不具备理解巫术危害的认知资质’这种原因，导致《巫师基本法》规定，在神秘法庭审判巫术相关案例时，陪审团需要至少由50%的巫师组成。”
“而巫师是很难判巫师有罪的，所以那些从犯往往成为真正的替罪羊。”
“就拿比较近的facebook年的虚空召唤案举例来说吧。”
“在庭审辩论中，巫师们以‘跨维度生物属于可持续能源’为由，将召唤地狱犬致死平民案定性为环保技术事故。”
“最终，这轰动一时的案子也只是草草的赔了点钱了事，没有任何巫师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不会有任何巫师在被特殊事务部抓捕之后，试图隐瞒自己巫师的身份。因此我才断定普拉多·米勒绝不会是巫师。”
凯特看向李山泽，最终总结道。
她的神态看起来像是急于要向李山泽证明自己的判断力。
“之前奥丽薇亚·克莱斯托不就没有承认她是巫师吗？”李山泽哪壶不开提哪壶。
凯特的眉毛跳了跳，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奥丽薇亚·克莱斯托并不是嫌疑犯，而是证人。证人自然是有动机隐瞒自己的巫师身份的。”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李山泽赞许的点点头，“这个米勒博士只是个贪图终身教职所以被利用的替死鬼。”
凯特皱起眉头：“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他是不是巫师有意让我们发现的？想要把我们引入到另一个阴谋之中？”
李山泽摇了摇头。
“你是想说，有巫师设计了一个阴谋。”
“这个阴谋让我恰好触发了时空凝胶。”
“而我恰好利用这个时空凝胶对我没那么有效的机制打死了他们的傀儡。”
“然后，我们拜访这个傀儡的家进行调查，恰好发现了他的身体被医生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