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夏莉的语气饱含嘲讽。
李山泽不知道夏莉的怨气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说话忽然夹枪带棒了——也许是我的问题属于这个世界的常识吧，对这样的常识不清不楚，所以激怒了夏莉——李山泽这样想道。
“不过你要是继续用被废弃的古典历法，那么我想警察抓到你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比起女巫小姐的警告，李山泽更加在意的反倒是她口中冒出来的那句“历史已经终结了”。
于是李山泽追问道：“这个所谓的历史已经终结了，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李山泽的追根究底，夏莉终于抓狂了，她不爽的挠了挠她的褐发，“从我记事起就被老师这样教育，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可以了！”
李山泽至少确认了一点：这种奇怪的商标历法看起来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
至于这种古怪的纪年方式所带来的不便，看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已经陷入抓狂的女巫小姐，李山泽便识趣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好在随着车子驶入镇中心，夏莉的心情也总算是好了起来，她擦去车窗上的雾气，兴致勃勃的看向窗外。
她指着五层楼高的白色尖顶建筑说道：“看那边，李，那里是圣心天主教堂！”
然后又指着天主教堂旁边另一座四层楼高的红色钟楼说道：“那是恩典卫理弗恩会教堂！老师曾经带着我拜访过呢！”
也许是与孩提时的印象久别重逢的缘故，夏莉的兴致颇为高昂。
她一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模样，尽管她大呼小叫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李山泽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女巫小姐的指路继续开车。
与沉默的司机截然不同的是，猛禽却通过收音机在卖力的与女巫小姐的欢呼声唱和，收音机的扬声器中应景的飘出玛丽亚凯莉欢快的歌声。
“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
There is just one thing I need
I don't care about the presents
Underneath the Christmas tree”
夏莉的脑袋情不自禁的跟着音乐的节拍一上一下，嘴角挂起笑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座镇子。
看着女巫小姐轻松自在仿佛是郊游的模样，李山泽并不明白夏莉是什么时候对他失去了心理上的防备。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情绪被女巫小姐所感染，他嘴角挂起一丝微笑，悄然放慢了车速。
在令他精神无比疲惫的逃亡之旅中，李山泽难得的得到了喘息之机，他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为之一松，然后，一股困意就涌了上来。
李山泽自穿越以来就一直被当成食人魔缉捕。
不过多亏了他与魔鬼做的交易，他的画像和照片一直都没能流传出来——当然了，李山泽可不会因此感激那魔鬼。
这个世界的美国人也很难把李山泽的模样跟食人魔联系起来，这才让李山泽一路从旧金山逃脱各种围追堵截，来到了宾夕法尼亚州。
快要横穿整个美国的李山泽几乎不眠不休，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睡多久，疲劳已经快累积到了极限。
李山泽的脑袋一低，胸口就压在了喇叭上，福特猛禽发出了尖锐的咆哮，令他猛然惊醒，也令一直兴致勃勃的女巫小姐吓了一跳。
“呀！李，你没事吧！”夏莉担心的问道，“你不会是昨晚没睡吧？”
呵，我何止是昨晚没睡。
李山泽心中笑笑，然后摆了摆手：“我没事，喝罐咖啡提提神就好了。”
一边说，李山泽一边伸手向他堆放罐装咖啡的纸箱摸去，却摸了个空，原来他一路上已经把储备的罐装咖啡喝光了，只剩下当初买罐装咖啡时搭售的几包速溶咖啡冲剂。
“不行，你怎么能疲劳驾驶呢，快把车子停下来，先好好睡一会吧！”女巫小姐担心的说道。
“然后呢，让你来驾车吗，夏莉？”李山泽也打蛇随棍上，干脆称呼女巫小姐的名字，他反问道，“不如请你继续指路，我们好早点找到那位名叫布查斯卡的神祇，到时候，我就有充足的时间休息了。”
夏莉咬了咬牙：“唔。从前面的那棵高大的云杉树那里左拐，开到那条街的尽头找到罗伯特家，罗伯特夫妇会带我们去见祂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离开了镇中心。
行驶经过一间破败的工厂，工厂已经关门大吉，围墙在凄风苦雨中饱受侵蚀，已经变得摇摇欲坠，看起来已经衰败了有些年头了。
紧锁的工厂大门上方的“好伙计”（good fellow）几个硕大的字母早已锈迹斑斑。
深蓝色的福特猛禽毫不停留，在女巫小姐的指引下，向更加偏僻荒凉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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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闭门羹
车内，李山泽并未太将那间破败的工厂放在心上，毕竟他一路横穿美国，这样倒闭破败的工厂见得太多了。
他在认真聆听女巫小姐的话，并应和道：“罗伯特夫妇？”
“是啊，罗伯特夫妇是布查斯卡的虔诚信徒，老师曾带我拜访过他们。他们人非常好，十分热情。据我所知他们还有个儿子，不过我没有见到过。”
女巫小姐拍着胸脯说道。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李山泽听到夏莉与罗伯特夫妇有旧，放下心来。
“哦，对了，李，请记住，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直呼那位神祇的名字。”夏莉叮嘱道。
李山泽点点头：“理应如此。这是基本的礼貌。”
“不，不完全是这样。”夏莉摇了摇头，“实际上，布查斯卡是我们巫师对那位神明的称呼——据说是某位巫师在与祂交流时得知了祂的名号，但是，对罗伯特夫妇和镇上的其他信徒而言，祂就是他们的主。”
“主？难道说——”
“是的，恩典卫理弗恩会的新教徒主要分布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弗恩镇附近，他们认为布查斯卡就是那位……嗯……上帝。”夏莉轻轻说道。
李山泽知道所谓新教因为“因信称义”的主张导致乱七八糟的异端——在李山泽这种无信者看来干脆属于邪教——野蛮生长，让美利坚变成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热土。
但是，这种对着野生神明张冠李戴的异端教派还是过于有冲击力，导致李山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刚想对此评头论足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天主教崇信的主，真实存在吗？”
毕竟这可是个异世界，尽管各种熟悉的科技产品与他的前世大同小异，可是他都遇到魔鬼和女巫了，李山泽觉得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不知道，反正谁也没见过祂。”夏莉的语气蛮不在乎，“我的老师们都认为祂根本不存在。”
“哦？不存在？”
李山泽皱起眉头。
有魔鬼却没有上帝，有恶却没有善，这世界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哼，至少这位全知全能的主对我们这些异端没有任何惩戒，祂不介意我们根本不相信祂的存在。”夏莉说道，“还有那些大肆诋毁祂的科学家和无神论者，也同样没有受到过任何来自祂的惩戒。”
听夏莉的语气，似乎对于天主不肯天诛科学家这件事，女巫小姐还一副不无遗憾的样子。
考虑到巫师与现代科学和科学产物的相性，李山泽觉得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女巫小姐的想法。
“那么，那位布查斯卡会是？”
“不可能，那位布查斯卡离全知全能可远着呢！甚至连阿兹特克神话中的神明都比不上，祂反倒更像是泛灵论中的神明。”女巫小姐很显然明白李山泽的潜台词，斩钉截铁的否认道。
李山泽点了点头，选择相信专家的判断——至少女巫小姐在超自然事务上一定比他这个穿越者更加权威和专业，不是吗？
“啊，前面就到了。那里就是罗伯特先生家了。”
车子又开了一会，夏莉指着前方说道。
“这个地方可真偏僻啊。”李山泽看着稀疏的建筑物，停下了车，感叹道。
“毕竟罗伯特夫妇是农场主嘛，就住在自己的农场边上。”
夏莉解开了安全带，推开了车门，然后立刻缩进了火红的皮草中。
她没有借助法杖，一手反手关闭车门，另一手随手画出一个法术。
只见一阵光芒闪过，张口正欲咆哮的黑狗就老老实实的趴回了窝中，原本凶戾的眼神变得平和了起来，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狗子呜咽了一声，然后呼噜噜的睡着了。
随手安抚好了狗子之后，夏莉因为寒风而蜷缩了起来，口中不断呵出白气来温暖自己的手。
在亲眼见证女巫小姐施法的这个瞬间，李山泽终于有了夏莉是个女巫的实感。
在这之前，他总是下意识的把夏莉当成是一个青春洋溢的普通女孩子。
“唔，看门狗不再是帕克了嘛。”夏莉轻声咕哝道，然后她走上前去，敲响了厚重的木门。
…………
“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外来人，这些贪得无厌的年轻人，还嫌骚扰的我们不够吗？滚！”厚重的木门后面传来了不耐烦的苍老的咆哮声。
门甚至都没有开。
这与夏莉口中的“非常热情”似乎全然对不上号。
李山泽看了看女巫小姐，发现夏莉也一脸莫名其妙。
夏莉奇怪的喊道：“是我啊，罗伯特叔叔，我是夏莉啊！老师曾带着我来拜访过你的！”
然而门后的那人显然正在气头上，他根本没有在意夏莉报上的名字，而是继续咆哮。
“我不管你是夏莉雪莉还是谁！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年轻人，把这里搅得乌烟瘴气，滚！滚的越远越好！”
咆哮声中气十足，甚至将房顶上的雪花震落下来。
除了愤怒的呼喝声之外，门后还传来了一声清清楚楚的拉枪栓的声音。
李山泽还以为山野神明的信徒会用更神秘的手段呢，没想到还是使用栓动式步枪来与人进行热烈交流。
“我不知道你们对帕克做了什么！让它没有及时示警！但是如果你们胆敢伤害它，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老人的愤怒响彻云霄。
看起来这是位念旧的人，新养的黑狗还是起名叫帕克啊……
而且通过“利欲熏心”这个关键字，李山泽判断，多半是罗伯特先生这个神明的忠诚信徒把他们两个当作是来参加《狩猎神明》这档节目的年轻人了。
他们多半还不是第一组上门的年轻人，罗伯特先生恐怕还用他的看门狗帕克驱赶过不少年轻人。
在寒冷的帮助下，李山泽驱散了睡意，他打起精神，努力从罗伯特先生的话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您的帕克没事，它只是睡着了！”夏莉解释道。
随后，夏莉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门后的罗伯特先生先生已经发出了他的最后通牒：“在我彻底失去耐心之前，滚出我的家！”
李山泽叹了口气，拉住了还想再说什么的夏莉：“好吧，老先生，我们立刻就走，不过，在那之前，可以请您提供一些热水供我们饮用吗？”
“水？”门后的声音充满狐疑。
李山泽看了一眼被白雪覆盖的原野，高高耸立的谷仓，以及谷仓旁边那口在寒冬中看起来孤零零的水井。
然后他回答道：“井水、河水，什么水都可以，只要煮开了就好，我想要用来冲泡咖啡。谢谢您了，老先生。”
来都来了，至少从这一户人家讨要些热水泡咖啡提神，也不算全无收获的白跑一趟。
李山泽发动了自我开解的终极技能之一“来都来了”。
反正这镇子上那所谓的“恩典卫礼弗恩会”的新教徒都有自己的教堂，这个教派应该人数不少，实在不行，可以再去别人家碰碰运气。
然而，就在李山泽盘算后面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后忽然没了声音。
李山泽疑惑的与夏莉对视一眼，全然不理解为什么罗伯特先生忽然安静了下来。
令两人意外的是，片刻之后，门开了。
012 罗伯特夫妇
开门的并不是罗伯特先生，而是一位看起来十分慈祥的老妇人。
岁月在老妇人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她的眼睛是棕色的，因为时光的磨损已经略带浑浊，但是总是带着一丝笑意。
她的头发已经斑白，随意地扎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几缕银发随风轻轻飘动。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朴素的棉质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结实而布满老茧的双手。
“外面冷，快请进屋来坐坐吧。”老妇人笑眯眯的问候道，“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罗伯特阿姨。”夏莉又惊又喜，她向前蹦了一步，跳到罗伯特太太面前，笑逐颜开。
尽管夏莉一副稚气未脱的少女模样，不过随着她的蹦跳，她胸前那对丰盈的果实也随之颤动起来。
罗伯特太太的眼中带着思索之色：“你是，你是——”
“我是夏莉啊！罗伯特阿姨，老师带我来拜访过你们的！”
夏莉抢先说道。
“啊！是夏莉啊！已经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啊！”罗伯特太太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