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她恨不得将头埋进桌子底下去。
圣母玛利亚啊!这种吃相,真是太丢脸了!幸亏李夫人选了一家平价餐厅!
克劳迪娅挤出一个笑容,试着向看着电视新闻的“李夫人”解释:“抱歉,李夫人,我的哥哥他们没什么——”
“不要紧,不要紧,他们饿了一晚上了嘛,我们理解的。”李山泽打断了克劳迪娅的解释。
他正在关注新闻,想看看官方究竟是如何给这桩“失踪案”定性的,什么时候才会上升到绑架案。
这时,演播厅全景镜头切换至一张照片,照片中中两辆焦黑吉普车残骸东倒西歪。
“这里的画面非常不稳定,受到巫术的干扰,我们使用了相当特殊的手段才勉强保存下了一张照片。”
“昨夜,德拉蒙德集团继承人亚历克斯·德拉蒙德的护送车队在《阿米什人》真人秀片场附近的森林中遭到袭击。”
“现场找到了十二具尸体,据悉,均为亚历克斯·德拉蒙德的安保人员。”
阿尔吸溜着意大利面,发出响亮的吞咽声。在吞咽的间隙,还津津有味地点评道:“天哪,十二具尸体!这可比《教父》刺激多了!”
与吃得满头大汗的阿尔不同,电视画面中的新闻主播表情严峻。
“经过法医部门的综合鉴定,现场的尸体中并无亚历克斯·德拉蒙德——这位德拉蒙德财团的继承人目前下落不明。FBI方面称正在积极搜寻线索,目前不能排除绑架的可能性。”
“FBI方面声称,在昨夜的波士顿教堂袭击案发生后,已经紧急停工的《阿米什人》剧组演员全都早早入睡,并无一人听到森林中的战斗声。”
“目前真人秀演员们的嫌疑已经排除。”
“本台记者安娜贝尔·格雷厄姆侥幸生还,在送医途中完成报警,目前仍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
这时,镜头给到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看起来十分虚弱的安娜贝尔·格雷厄姆。
“我,我昨晚与亚历克斯约会,我们约好去郊外露营。”说到这里,安娜贝尔·格雷厄姆的眼圈红了。
“我本来认为这会是一个浪漫之夜,可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变成了噩梦。噢,亚历克斯,我心爱的亚历克斯……”
安娜贝尔面对着CBS电视台的镜头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在镜头中的安娜贝尔与昨晚那个恶狠狠地抱住亚历克斯的腿,奋力阻止亚历克斯逃跑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只、我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我就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在车子里,但是亚历克斯却不见了。我挣扎着爬出车子,却发现,却发现——”
说到这里,电视中那个可怜而憔悴的女人竟然昏了过去,一看就是惊吓过度,回忆引发了ptsd。
在播出了最大限度地能激发人们的同情心的影像之后,镜头再一次回到了演播厅现场。
“目前FBI特殊事务部已经封锁半径二十英里的区域以排查蛛丝马迹,请各位市民保持警惕,不要轻易踏入那片充斥着巫术的危险区域。”
穿着淡蓝色套裙的女主播十分严肃地警告道。
这时阿尔正用面包擦盘子底,连电视屏幕反光里的酱汁都不放过。
他将沾满了酱汁的面包丢进嘴里,意犹未尽地说道:“你们说,五百万能买多少份焗龙虾?”
然后他就被克劳迪娅一脚狠狠踩在了脚背上,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剧烈的扭曲起来。
李山泽失笑,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再来两份焗龙虾。”
李山泽倒是不讨厌阿尔这种憨货,就冲着他对“女鬼”满心畏惧还知道跑回来救妹妹,李山泽就认定阿尔本质上是个不错的人。
所以这种其实显得狼狈的饿死鬼般的吃相也就变成了豪爽。
恩佐的吃相就比阿尔好看得多,看起来有条不紊,不过进食速度却不比弟弟慢多少——不难想象维塔利家的兄弟几个当年在餐桌上抢食的模样。
不过随着电视中的信息越来越多,恩佐的脸色还是越来越严峻,进食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阿尔一边用叉子对付端上来的提拉米苏,一边问道:“对了,电视里那倒霉蛋叫啥来着?恩佐,我们是不是还要收集他被绑架的线索?”
恩佐的叹了口气:“阿尔,你还是好好吃你的饭吧,暂时不必关心这个案子,我来收集信息。”
李山泽仍然饶有兴致地看着CBS电视台的专题报道。
目前一切都正在按照塞勒斯·莫顿的计划顺利推进,
…………
酒足饭饱之后,李山泽驱车带着维塔利兄弟来到克劳迪娅的公寓,目送他们找到了他们的那辆福特翼虎。
坐进副驾驶,阿尔满足地揉着肚子,打了个带着龙虾味的饱嗝:“这位‘教父’人还是很和善的嘛,一点都不可怕。我们能不能请他帮帮忙,帮我们调查一下那个倒霉蛋的谋杀案?”
“想想看,这样一位大佬,一定知道很多内幕吧?”阿尔眉飞色舞地说道。
某种意义上讲,阿尔的猜测还真没错。
恩佐却兜头给自己的兄弟泼了一盆冷水:“好了,你系好安全带,我们这就回新泽西去。”
“那个倒霉蛋的绑架案呢?你已经有线索了?”阿尔又惊又喜地问道。
“不,没有线索,我们不查了。”恩佐斩钉截铁。
“为啥啊,那可是五百万啊,五百万!这次我们到费城来可是颗粒无收,不仅搭上了油钱,还有给房车管理员的二十块小费呢!”阿尔不满地抗议道。
“你认真看CBS拍到的那张照片了吗?满地的爆炸和子弹壳,两辆吉普车被摧毁,还死了十二名保镖——更别提案子还发生在巫师的区域了。”
恩佐扭动了车钥匙,打着了火。
“这种级别的绑架案,是我们配掺和进去的吗?我们还是回新泽西去继续帮人跟踪调查出轨吧。”
恩佐对自己的兄弟反问道。
然而阿尔却强行扭动车钥匙,又熄灭了这辆破破烂烂的福特翼虎。
“就算我们真的灰溜溜的回到新泽西去——那我们可就连着搞砸了两个罗马诺的委托了,以后你还想靠他的关系接到其他药谷的案子吗?”阿尔质问道。
“我们可以回布鲁克林去。”恩佐认真地说道,“纽约每天每时每刻每个街区都有人在出轨,那里才是我们这种私家侦探的天堂。”
“阿尔,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关于那些药厂高管的小道消息掌握得已经有点多了吗?”
恩佐发动了车子,福特翼虎缓缓向前。
“前面过了沃尔特·惠特曼大桥就是新泽西了,别想那么多了,阿尔。”恩佐耐心劝说道,“不该我们挣的钱,我们还是离得远一点好。”
阿尔也认真起来:“那就让我们认真算一算。”
“回到纽约之后我们会面对什么:帮派活动,毒品交易,露天性交易,车辆盗窃,街头斗殴,频发枪击案。”
“难道巫师的法阵,伏击雇佣兵的精准绑架,可能到来的药厂高管的灭口,比起纽约来说就那么危险吗?”
“那可是五百万,五百万啊!”阿尔张开手掌,伸出五根指头,挥舞了起来。
阿尔的说服起到了效果。
恩佐打起了左转向灯。
随后,这辆不起眼的福特翼虎就汇入了跨过沃尔特·惠特曼大桥,从新泽西来到费城的车流当中。
与此同时,在医院中,一位西装革履的老人缓缓向安娜贝尔·格蕾厄姆的病房走近。
他气度不凡,满脸和善的微笑,一手握着拐杖,另一手拿着一束淡黄色的康乃馨,一看就是来探病的。
来往的医生护士无不被老绅士的那身昂贵的西服和金丝眼镜所感染,纷纷对他露出友善的微笑。
老绅士的速度看起来不紧不慢。
不过趁人不注意时,他悄然推开了安娜贝尔·格雷厄姆的病房大门,然后一个闪身,用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敏捷身手钻了进去。
病房的大门缓缓关上了。
264 探病
病房的检测仪在角落发出细长滴答声。
安娜贝尔半靠在床头,手指百无聊赖地揪着被单——因为“受到惊吓”而不允许使用手机,安娜贝尔觉得自己无聊得都要发霉了。
西装革履的老男人推门而入,皮鞋和手杖在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响动。
见到有人闯入,安娜贝尔木然的脸上露出神彩。
不过她打量了一下这个老绅士,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于是安娜贝尔还是主动开口说道:“这位先生,您或许找错病房了?”
老绅士摘下礼帽按在胸前:“格雷厄姆小姐,我是西奥多·兰开斯特,默克制药战略投资部高级副总裁。德拉蒙德家族托我问候您。”
安娜贝尔的眼神中露出明显的戒备之色。
安娜贝尔冷淡地说道:“FBI承诺我在休养期间不会受到任何闲杂人等的打扰。想要询问绑架案的细节,也应该是FBI探员来,而不是药厂的高管,请您离开吧,兰开斯特先生,我需要休息。”
“不,您不需要,格雷厄姆小姐。”西奥多·兰开斯特将带来的康乃馨慢条斯理地拆开,插入花瓶,然后摆放在安娜贝尔的床头柜上。
“自我走进房间以后,一切都显示您的精神很好——这种判断或许带着几分武断与傲慢——但我还是坚持认为,您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惊吓。”
“您也可以放弃按警铃了,格雷厄姆小姐。在我离开您的病间之前,我恐怕它是不会生效的。”
西奥多·兰开斯特一脸和善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充满威胁。
而且他轻描淡写地戳穿了安娜贝尔·格雷厄姆在被子下面将护士铃都要按烂了的现状。
巫师,这个男人是个巫师。
尽管安娜贝尔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但是她却坚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巫师。
安娜贝尔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扼住似的,让她难受的想要呼喊。
而西奥多·兰开斯特,在简单地威胁过后,他拄着拐杖又慢悠悠地踱到窗帘旁,用手将百叶窗拉了上去。
阳光裹挟着尘埃刺入病房,成千上万粒微尘在光束中凌乱而徒劳地四散奔逃。
“不管怎么说,多晒些太阳对身体有好处,嗯,会补充维生素D,也能起到安神的作用。”
兰开斯特仍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谆谆叮嘱道。
如果抛开安娜贝尔那因为惊吓而变得苍白的脸颊不谈,任谁看来,这都是一副慈爱的祖父照顾颇受宠溺的孙女的画面。
当然了,安娜贝尔本来就是因为“受到绑架案波及惊吓过度”而住院的,她惶恐不安的模样倒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在忙完了这一切之后,西奥多·兰开斯特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然后,拖过椅子坐下。
“好了,格雷厄姆小姐,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老绅士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和煦,“昨天晚上亚历克斯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吉普车中已经没有其他活人了。”安娜贝尔咬了咬嘴唇,坚持道。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FBI特殊事务部的那位麦肯齐探员了,神通广大的德拉蒙德家族应该去向那位麦肯齐探员询问消息才对。”
安娜贝尔借用反讽替自己壮胆。
“谎言。”西奥多·兰开斯特笑容越发迷人了。
如果这里不是病房中,而是在某场舞会上,单凭这个迷人的笑容,安娜贝尔·格雷厄姆就绝不会拒绝与他跳上一舞。
只不过当老绅士轻轻用食指摩挲着自己的那根精致的木拐杖时,说出来的话就跟迷人两个字沾不上边了。
兰开斯特的指尖轻轻划过拐杖握把上的凹痕,他在认真地把玩着自己的拐杖。
“您看,格蕾厄姆小姐。这黑檀木嵌银丝,维多利亚时期的工艺,多么古典而又雅致啊。这么漂亮的脖子,折断了多可惜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西奥多·兰开斯特抬起灰蓝色的眸子,恰好盯住了安娜贝尔纤细的脖子。
安娜贝尔的额头已经开始沁出冷汗了。
“啊,可怜的格雷厄姆小姐,看看您都热出汗了。”西奥多·兰开斯特仍然保持着微笑。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向了百叶窗帘,他的皮鞋,他的手杖,每一步都像是敲打在安娜贝尔的心尖上。
“是我欠考虑了,或许我该将窗帘拉起来才对。”
唰地一声,百叶窗帘又被放了下来,阳光被重新阻隔在了房间之外。
同样被阻隔在外的,还有可能的从医院中其他方向投向这个房间的视线。
“怎么样,您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格雷厄姆小姐,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起些什么?”西奥多·兰开斯特的声音依然不温不火,却在最后一个音节骤然加大,“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更多的东西了,请您出去!我要休息,我要休息了!”安娜贝尔大哭着喊道,很显然,她已经在重压之下崩溃了。
西奥多·兰开斯特那张游刃有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疑惑的表情。
不过这个表情只是一闪而逝。
“这样吧,我不知道那些绑架犯给了您什么好处,我只知道他们的实力不可能比得上默克制药,也许一点小小的关于友谊的证明,可以令您改变主意?”
见威逼不成,西奥多·兰开斯特又变成了利诱。
“我们实际上都很清楚,亚历克斯·德拉蒙德先生是不可能选中一位没有背景的CBS记者作为他的妻子的。”
“而您也只是想利用这场轰动全美的绑架案为自己捞到以后出回忆录的资本而已。”
“如果,您能想起来什么话,任何什么都行,只要是任何能够帮我们找到亚历克斯·德拉蒙德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