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听明白了吗？”
看着出租车司机点头如捣蒜，李山泽满意的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开车。”
李山泽老神在在的闭上了眼睛，任由已经老老实实的车轮先生把着方向盘。
车轮先生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尽管被李山泽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又被李山泽搬出费城警署吓得半死，不过一想到自己即将到手的六千美元，他还是拿出了相当的干劲。
于是，很快，车子就开到了一个铁皮仓库。
李山泽悄然看了一眼手机，在地图软件上，gps定位显示这里是特拉华河畔第七旧船坞，目前注册为一个报废车辆处理厂。
这时，车轮先生小心翼翼的喊醒了假寐的李山泽：“就像之前说过的，这里接受现金，但是不接受支票、汇票或者信用卡付款。”
他看了一眼李山泽别在胸口的那枚金色纹章——他当然认不出这是时骸兄弟会发的“历史学家”纹章，这才补充道：“当然，金饰、古董枪械或者未注册的宠物猫和宠物犬也可以用于抵价。”
“放心吧。”李山泽睁开眼睛，拎了拎皮包，微笑道，“我带足了现金，怎么样，不试试抢走它吗？”
“您说笑了，李先生，我们可是本分的生意人。”车轮先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这就去厂房。”
是啊，走私生意可太他妈本分了。
“那就好。”李山泽点了点头。
195 开光的传说
出租车慢悠悠的开进库房。
随后，车库的金属门缓缓升起，就像是某只饕餮巨兽心满意足的合上了它的嘴巴。
“德系车左拐，日系车右拐。”出租车司机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至于那些光荣的美国制造，当然是向前走了。”
出租车司机路过几个正在闲谈的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对一个正在嚼口香糖的年纪大点的混混头子点了点头。
混混头子的金牙格外耀眼。
这些年轻混混似乎想对李山泽说些什么，被混混头子喝止了：“都是客人！少惹事！”
在路过这群混混之后，李山泽才继续刚才的对话。
“光荣的美国制造？有多光荣？我怎么不知道美国现在还有制造能力？”
李山泽说着风凉话，试图从出租车司机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出租车司机倒是也不生气，看起来他似乎对美国制造没有多大信仰。
他认真观察了一番，然后对一个纸箱子指了指：“喏，这上面就印着。”
李山泽好奇的凑过去一看，箱子上印着“Proudly Made in America（骄傲的美国制造）”的大字。
“酷。”李山泽学着那些小混混，吹了声口哨，“这箱子是装什么的？是农产品吗？比如乳酪或者牛肉什么的？”
“呵，当然不是。”出租车司机卖了个关子。
“那是什么？药物？”李山泽继续猜道。
出租车司机继续微笑摇头：“不，不是，不过我想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呃，汽修配件？这里毕竟是个汽车回收厂。”李山泽觉得自己要对这个世界的美国刮目相看了，竟然能独立生产汽车配件！
“不不不不，你想到哪里去了，任何一个智力正常而且不希望破产的维修厂都不会采购美国本土出产的汽车配件。”出租车司机大摇其头。
随后他不再卖关子，得意的解开了谜题：“事实上，Proudly Made in America，指的仅仅是这个纸箱子。”
李山泽可没想到竟然如此显而易见。
“啊。”李山泽点点头，“答案确实显而易见。”
出租车司机摇了摇头：“这五六年，我在费城认真的观察过，发现好像只有这个纸箱子上印着美国制造，其他的所有东西都仿佛是货架上自然而然长出来的，就像我们接下来要看的那辆特斯拉。”
总算谈到正事了，李山泽来了精神。
不过他仍然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什么意思？那辆特斯拉究竟是哪里来的？”
外号车轮的司机困惑的摇了摇头：“抱歉，先生，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是的，确切的说，几乎没人知道。这些货物就仿佛是上帝赐给我们的——说不定真是货架上长出来的呢。”车轮半开玩笑的说道。
“恐怕人很难下决心买来历不明的东西吧？”李山泽皱起眉头。
“但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没人会去追查这些来历不明货物的来源。”
车轮耸耸肩，看着李山泽，认真说道：“请相信我，先生，这些东西价格低廉，而且质量远比美国的工厂生产出来的更好，只要你买过一次，你就会爱上它们的。”
“考虑到它们的质量远比美国生产出来的要好，说不定这真是天堂制造呢。”
说到这里，车轮压低了声音：“而且相信这个说法的不止一个两个。老瘸腿——我是指这里的老板威利——还会请神职人员来为这些车子诵经呢！”
这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请神职人员来给从“天堂”请来的货物开光是吧？
李山泽被这无厘头的消息震惊得合不拢嘴。
“真的。”车轮对促成这一单生意相当热切，为了证明这特斯拉是天堂制造的圣物，不惜把这里老板的底细都给抖出来。
“先生，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其实没什么客人？”他悄声说道。
李山泽心说这鬼地方我是第一次来，平时啥样我怎么知道。
不过为了满足车轮的倾诉欲，好让他说出更多消息，李山泽还是很给面子的当起了捧哏：“嗯，是不多。”
“那就对了。因为今天正是老威利请神职人员来对这些天赐的货物诵经的日子，所以按照惯例是不接待什么客人的，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老威利今天接待您呢。”
车轮话里话外都在邀功请赏。
“怪不得你之前想要介绍费呢，恐怕是你被迫把一部分提成让出去，才换我今天到这里来吧？”李山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想要介绍费也不是不可以，带我去诵经的神职人员那里看看，我要亲眼见到神职人员给这些东西开光。”
李山泽饶有兴致的看着出租车司机，说道。
李山泽觉得，车轮口中有价值的消息已经被掏得差不多了，这被请来的神职人员以及这里的老板，肯定要比他这个出租车司机知道的多得多。
“这、这可不行，老威利一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位负责祝祷的神职人员……”车轮犹豫了一下，说道。
只是说归说，他下意识的带着李山泽拐了个弯，来到了一个没有监控摄像头，也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角落。
李山泽笑了。
“五千块，现金，现在就付给你。”李山泽从包里掏出一叠富兰克林，然后数出一半，在车轮面前晃了晃。
车轮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住李山泽，咽了口口水，然后艰难地说道：“我要一万。”
“六千。”李山泽点出十张富兰克林，将它们放到之前的那半叠钱里。
“九千。”
“七千，再多没有了。”李山泽又点出十张富兰克林，然后拿着这些绿纸在司机面前晃了晃。
车轮被七千美元的现金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的视线焦点完全随着这叠钱的晃动而晃动。
“再多的话，你还是直接带我去看车吧。这些美元也要跟你说再见了，车轮先生。”李山泽作势要把一叠钞票放回包里去。
“就七千！就七千！现在就给我，我带你去！”车轮急切的，一把抓向了李山泽的手腕，只是抓了个空。
“先给你五千，等到我见到那名神甫了，再付剩下的两千。”李山泽将五千美元塞进车轮摊开的手掌中，车轮下意识的就握紧了钱。
他贪婪的吐出口水，仔细的将五十张富兰克林点的一清二楚，才转过身去，匆忙的将它们小心翼翼的藏进上衣的口袋。
李山泽颇有耐心的等到车轮将一切都收拾停当，然后才微笑着说道：“现在，请带路吧，车轮先生。还有两千美元，以及那辆特斯拉的提成正在等着你呢。”
“哦，对了，我本人的车子几天前也开坏了，我也正打算买一辆新车呢。说不定也可以算在你的头上。”
重赏之下，车轮明显的兴奋了起来：“好。只是去船上有些麻烦，需要小心的规划路线——”
“那是你的问题，我只看结果。”李山泽打断了车轮，慢条斯理的说道，“请带路吧，杰森·霍金斯先生。”
原来神职人员是去船上“开光”吗？怪不得这个汽车报废处理厂选址在码头边上呢。
“是，是，请随我来，这条路上只需要避开两个摄像头，您可千万要跟好我。”车轮叮嘱道。
“放心吧，我跟得上。”
车轮想到刚才李山泽避开自己抓手腕的动作，信服的点了点头。
显然，在利诱之下，出租车司机已经完全丧失了警惕，他甚至没有思考这个“富家公子哥”有这样利落的身手是否合理。
这个时候，他又叮嘱道：“您可记得，千万不要东张西望，免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怎么？那不是天堂运来的货物吗？”李山泽眯起眼睛。
“我等凡夫俗子，内心不够虔诚的话，直面主的光辉，也是会被灼坏脑子的。”只要愿意自己骗自己，唯心主义永远都能自圆其说。
李山泽摇头失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迈开脚步，跟上了出租车司机。
作者的话： 感谢原声辣鸡的打赏、催更票以及推荐票
感谢书友6880556864、银之十三、小苹果112633的推荐票
196 老神父
兜了好大一圈之后，两人小心地走出库房，阳光把破旧船坞晒成明信片般的澄亮。
在太阳的注视下，那些锈成赭红色的起重机残骸仿佛突然挺直背脊，它们的影子投射在威士忌般颜色的奔流的特拉华河中。
褪成骨白色的系缆柱上，青苔沿着二十年前的水痕攀爬而上。
听到脚步声，流浪猫急匆匆地叼着一条鱼越过系缆柱的影子。
旧船坞实在是安静的过了头，像是已经被遗弃了许多年，除了一条不怎么起眼的货船之外。
不，确切的说，这条船如果在其他的忙碌的港口确实算得上不起眼。
但是在这个生满爬满铜锈和铁锈的老旧船坞中则显得过于新鲜了。
那些躺在船上的集装箱正在等待装卸，船舷上金黄色的十字架与“SAN ANDREAS”的字样格外耀眼。
这个十字架李山泽并不陌生，这是代表天主教的十字架。
看到船舷李山泽差点没绷住，他算是理解“货物来自天堂”这个离谱的说法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圣安德烈斯号？这是天主教会的船？”李山泽挑挑眉，“可是我没看到任何一个船员。”
出租车司机回答道：“不，我不清楚船究竟属于谁，我也从来没有这种好奇心。不过我曾听说过船员并非来自天堂的天使，而是来自菲律宾。”
船员来自拉丁亚洲啊……不知道是不是普遍情况。
李山泽点了点头：“为什么是听说？”
“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有人说船上的那些船员被严格禁止踏上美国的土地，他们只被允许呆在船上，不允许跟任何人接触，所以这个时候都像是18世纪的黑奴一样躲在舱底。”
出租车司机耸耸肩，笑了。
“比起这种说法，我倒是更相信船员就是那些我们所无法亲见的天使。”
“看看这个船坞的模样吧，看，那轨道吊车早已变成废铁。所以这些集装箱是怎么从船上卸下来的？很显然，是那些天使帮了大忙。”
出租车司机似乎与有荣焉的模样。
这时，他指着一个人影，低声说道：“看，那个全副圣袍的，刚从一个集装箱中走出来的，就是神职人员了。”
李山泽顺着出租车司机的手指望去，确实看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神职人员。
神职人员的圣袍垂坠，显得格外坚固，没有随着河风的方向摆动，宛如穿了一身凝固的沥青。
而圣袍袖口金线刺绣的葡萄藤纹路上则沾上了船坞特有的锈迹。
老神父头顶的四方冠高高耸立，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还散发着神圣的光辉，胸前的十字架同样沉甸甸地反射着金黄的阳光。
他一手提着做圣事用的祝圣工具箱，另一手握着镀银圣水瓶。
当他举起手中的圣水瓶向集装箱群洒圣水时，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老神父镶珍珠的祭披下露出半截军用防毒面具背带。
他走到另一个集装箱门口，将祝圣工具箱放在脚边，从中小心翼翼的捧起盛满圣血（注：其实就是红酒）的船用六分仪改造的圣杯，口中念念有词。
在一段漫长的祷告之后，他将圣血泼洒在集装箱上。
集装箱发出仿佛冷水浇在上千度的铁板上的剧烈的嘶拉声，像是惨叫，又像是哀号。
随后，他将防毒面具戴在脸上，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集装箱的门——看起来老神父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大——走了进去。
刚才大气也不敢喘的出租车司机擦了一把汗：“好了，现在，您已经满足了好奇心，甚至观摩了完整的祝圣，该跟我一起回去看车了。还有，两千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