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180 理想主义者之死
“多么令人惋惜啊,我的朋友,这么强大的力量,却要先用来对付你。”卡尔文·霍普大声说道。
随后,他单膝跪地。
荒原上的羽茅草忽然之间全部从大地上飞了起来,向卡尔文·霍普涌去。
它们化作强大的愿力,缠绕着他,开始涌进他的身体。
妈的,这是要变身啊?
李山泽试着冲上前去,打断卡尔文·霍普的变身过程。
但是却被强大的风压所阻,拼尽全力也无法近身。
之前李山泽一直奇怪为什么动漫中没有人试图打断主角或者boss变身的过场,现在他明白了。
卡尔文·霍普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西装猛然爆开,西装化作400多只血鸦,这些血鸦缠绕着卡尔文,用鸟喙啄着他身上的血肉。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在狂风中,李山泽一手遮着眼,大声问道,“怎么看起来像是某种献祭仪式?”
“我不知道!可能是巫毒教的血祭仪式!”夏莉焦急的喊道,“他汇聚的愿力太庞大了!我干扰不了这个仪式!”
“不,这不是巫毒教的血祭仪式!”小精灵艾拉躲在夏莉抱在怀里的李山泽的风衣口袋中,她小心翼翼的露出脑袋,大喊道。
“这是非常高明的巫术,是盗火者普罗米修斯式的逆向献祭!”
“卡尔文·霍普想要成为盗火者,为族群带来平权的火焰,所以就必须经历逆向的黑暗殉道!”
李山泽发现小精灵似乎相当精通古希腊的神秘学,包括断定他的那能令超自然力量无效喉咙是谎言女神阿帕忒之喉。
一想到这里,李山泽心中一动。
然而艾拉却看出了他的想法,连忙阻止了他:“不,李山泽,千万不要用喉咙或者‘终极神秘’来摧毁这片荒野!”
“这里完全是建立在超自然力量之上的,李山泽如果摧毁了这里,大家也很难逃出去的!”
所以不能直接掀桌子是吗?必须老老实实干掉这家伙?
李山泽咂咂嘴。
“不,不仅仅是这样。别忘了,李山泽刚才已经动用过一次‘终极神秘’了,悖论钟楼也已经摇摇欲坠了!”艾拉继续说道。
夏莉盯着李山泽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为什么李的来历会是终极神秘,你究竟来自哪里——我很想这么问,但是我们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等到此间事了,我要听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李。”
“是的,我保证,我会跟你说清楚的。”李山泽郑重承诺道。
这时,卡尔文·霍普在血鸦的撕咬中已经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
李山泽这时继续看向艾拉:“艾拉,我想阻止这个仪式,该做什么?”
“艾拉大人只能想到一个办法,李山泽!就是想办法让普罗米修斯离开高加索山!”
这时,血鸦一边啃噬着卡尔文·霍普的肉身,一边褪下身上的羽毛。
这些羽毛立刻化作锁链,缠绕在了卡尔文·霍普那已经血肉模糊的身上。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仅仅是为了救人!”
李山泽看着血鸦已经开始啃食卡尔文的内脏,卡尔文的身体已经开始露出的皑皑白骨,李山泽可不相信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
“夏莉,帮我暂时压制这股强风,哪怕一秒钟也好!”李山泽大喊道。
“我会的!”夏莉手中紧紧地握住法杖。
李山泽凝聚起浑身的力气,猛地扑向卡尔文,他面前的风压确实被夏莉使用不知道什么方法短暂的压制住了。
于是李山泽发力狂奔,他拼命地伸出手,去拉向仍然默不作声跪倒在地的那个瘦长的黑人。
接近了,马上就要接近了,只要把卡尔文拉离“高加索”——
李山泽屏气凝神,狠狠的伸出手去,不顾那些血鸦对他手臂狠戾的啄咬。
然而一只血鸦却猛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钻进了他的手里,让他抓了个空,紧接着,狂风大作,将李山泽吹得飞了回去。
“他妈的,该死!”李山泽跌倒在地,恨恨地捶地。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李。”卡尔文的声音听起来没有痛苦,“我选择践行自己的理想,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这时,血鸦已经开始将卡尔文·霍普的骨头啄离,然后口中衔着白色的骨头替换他的人骨。
连李山泽手中的这只血鸦也不例外,它口中也叼着一根白色的东西,它拼命地挣扎着,试图从李山泽的手中逃离,去完成它的工作。
李山泽劈手从血鸦的喙中夺下这根“白骨”,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骨头,而是《住房法案》中限制黑人购房条款的复刻纸卷。
被夺走之后,血鸦的喙中又冒出了新的纸卷,李山泽再次劈手夺下,发现那是《吉姆·克劳法》。
李山泽相信卡尔文·霍普的骨头已经全部由各种各样的不平等法律或不平等条款所代替。
“你就用这玩意代替你的骨头?”李山泽难以置信的对飓风正中的卡尔文喊道。
狂风吹过荒原,将李山泽手中残旧的纸张吹得猎猎作响。
卡尔文已经无暇再回答李山泽了,因为他的头骨已经跌落在地。
血鸦群正在用钙化的羊皮纸重新拼接卡尔文的颅骨,那是1916年限制黑人投票的《祖父条款》。(注:要求祖父有投票权才能投票)
“骨骼系统,制度性压迫的法律框架。”当头部都重组完成,卡尔文·霍普终于出声道。
只是他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他本人的声音,而是与李山泽曾在长廊中听到的“我有一个梦想”的马丁·路德·金的声音别无二致。
不仅如此,卡尔文·霍普的脑袋已经没有什么人类的模样了。
确切的说,他更像是两个他的政治偶像拼凑起来的。
他的左脸是马丁·路德·金,右脸是巴拉克·奥巴马。
两张完全不协调的半边脸拼凑成了一个很难称得上是人类脸颊的东西。
看着那些仍在忙碌的血鸦,李山泽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已经荒诞到了滑稽的程度。
“你现在还能算是人吗?我该叫你什么?马丁·路德·奥巴马?还是巴拉克·金?”
“我现在是非裔美国人被压迫了四百年的纪念碑。”
卡尔文这一次用的是巴拉克·奥巴马的声线,语气非常平静。
“我的骨骼是制度性压迫的法律框架,我的肌肉是种族剥削的细节纤维,我的神经是文化规训的电流网络,我的内脏是系统性暴力的器官具现。”
“我是平权的理想。”
“是啊,我认识的那个理想主义者卡尔文已经死了,在失去了现实的躯壳保护之后,他被他那宏大而热情的理想亲口吞噬了。”
李山泽叹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在失去了现实主义之后,任何理想都是空中楼阁。”
“而且,被我杀死的那个恐怕才更接近真实的卡尔文,他可是从底层黑帮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这样的人纵然有着理想主义的一面,也绝不可能占据主导权。”
李山泽捏碎了手中的血鸦,捏的拳头咯吱作响。
“卡尔文真的是人格分裂吗?那个理想主义者的人格是什么时候被植入到他意识里的?就像是韦斯特·洛肯和罗伯特·斯特罗曼那样。”
“这一切是谁干的?”
“回答我!”
181 质问
在目睹了卡尔文·霍普的变化之后,李山泽就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存在因为过于诡异而浑身上下充满了违和感。
眼前的这个存在,浑身都被替换成了各种各样象征着种族压迫的意向,就连脸都是拼接起来的。
在这个变身之后的卡尔文·霍普的身上,却看不见卡尔文·霍普的任何存在迹象,也找不到任何有关卡尔文的个性。
并不是李山泽认为没受过太好的教育从黑帮底层爬上来的卡尔文·霍普身上就一定不会诞生理想主义者人格。
但是,这里面有另一个问题。
哪怕是理想主义者,难道就会从未畅想过在理想实现了之后,那会是个怎样的世界,在那样的世界里自己会怎样生活,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看看眼前这个畸形而又诡异的存在吧。
他的骨骼是制度性压迫的法律框架,神经系统是充斥着白人救世主情结的好莱坞样板戏。
甚至连声线和脸蛋,都是马丁·路德·金这个民权斗士和巴拉克·奥巴马这个黑人政治偶像。
这活脱脱的是一个拼好人。
而且在这个美其名曰“理想”的拼好人身上,卡尔文·霍普本人却是缺位的。
李山泽能从这个拼好人身上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是唯独看不到卡尔文·霍普自己。
更可笑的是,这个拼好人浑身都是黑人的各种被压迫的历史和族群记忆——结合他宣扬要删除这些历史和记忆来看,他竟然是要删除现在的自己。
再结合之前光头巫师韦斯特·洛肯的情况——这个原本是码头工人罗伯特·斯特罗曼的可怜人,不仅仅是记忆,连巫师的技艺都是被事后植入的。
因此,李山泽断定这个理想主义的卡尔文·霍普,是一个被生硬植入的人格。
这是某种更加高明的意识植入。
但是它也只是个有着思想钢印的提线木偶,就像是之前那个竞选参议员的人偶一样。
那么,幕后的黑手使用极其高明的手段悄悄给卡尔文·霍普植入这样一个人格,目的是什么呢?
如此地大费周章,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褫夺卡尔文·霍普的身份,恐怕有其更深层的目标。
在飞速的思考之后,李山泽得出了结论。
悖论钟楼。
如果说这个幕后黑手看中了卡尔文·霍普时骸兄弟会巫师的身份,想要利用他来摧毁时骸兄弟会的圣地呢?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理想主义者”的卡尔文在慷慨激昂的论述了美利坚赢学,指出黑人需要赢之后,却忽然拉了个大的。
按照正常人类的逻辑,接下来的结论当然是要带着黑人赢吧?
但是他却说要删除白人对黑人赢的历史,甚至要删除自己——这里隐含的目的就是要摧毁悖论钟楼。
李山泽断定,这才是这个被植入人格的思想钢印,也是这个人格的终极目的。
这样一来,所有的怪异表现就都有了解释。
而这个虚假的被植入的人格信奉的所谓的人权,所谓的族裔平等,所谓的反抗压迫,都是用来隐藏这个目标的华丽外衣罢了。
一旦实现了这个目标,这个虚假的人格是否继续能够存在,很显然并不在那幕后黑手的关心之列。
不,倒不如说,它只要真的摧毁了悖论钟楼,那就必然会走向自我毁灭,了无痕迹,反而还省下了善后的功夫,简直是一场完美犯罪。
李山泽飞快的想通了这一切之后,向眼前这个怪诞的伪人发出了质问。
“你为什么说我的理想主义人格是植入的?”伪人似乎很疑惑,他敛去了身上庞大的愿力所带来的灵压,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不过他的两张拼凑的完全不对称的两副面孔同时翘起嘴角,咧出白牙,那表情都很难用似笑非笑来形容。
诡异得让李山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看看你的存在吧,你现在完全是个被压迫的历史记忆聚合体,是个种族压迫博物馆,你要删除历史,就是要删除自己。”
李山泽强忍着一拳轰到这个伪人脸上的冲动,继续耐着性子试探道。
“我难道不能是一个坚定而纯粹的殉道者吗?就像那些历史上坚定而虔敬的圣徒一样。”
伪人质问道,只不过这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我剖白。
“那些狂热的教徒,那些殉教者都是相信自己身陨后灵魂会升上天国,本质上还是利己主义。但是你宣称自己要做的可是建立一个黑人与白人和谐共存的地上天国,这是利他的,你不是殉教者。”
李山泽可不觉得殉道这种词,那些狂信徒配得上,所以他将其换成了殉教者。
伪人倒是无暇与李山泽抠字眼,他继续追问起来:“可是,你难道没有见过那些舍己为人的勇士?我就不能是那种勇士吗?”
李山泽意外的在这个伪人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困惑。
他在困惑什么,他在纠结“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李山泽心中一动。
“我见过无数舍生取义的勇士,他们都是在与自然的灾难,与残暴的敌人激烈的战斗中牺牲的。”
“但是你想要做什么?你要做的只是删除历史,只是逃避现实。”
“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勇士是为了逃避而舍生取义的。”
李山泽几乎是用嘲笑的语气,对面前的伪人说道:“你不是英勇的战士,只是个逃兵。”
“你满身都是历史上白人对黑人造成的压迫,你却不愿意去战斗,只想要逃避现实,想要用删除历史修改记忆的方式来逃避。”